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六十九章 蘭因絮果


深林愈暗,路遠愈幽,蛛猙定在原地,眼神呆滯。

他的妖徵本在於眼睛,他也早已闡發了相關的神通。但那一對能捕捉多角度動態的複眼,此刻毫無反應。

是死水一潭,風定無波。

他張嘴說話,但聲音也是呆板的:“在五個月前,我跟紫蕪丘陵的狐伯起接觸了,他告訴我熊三思在天息荒原活動,讓我關注相關消息,隨時給他傳遞情報……他付給我相應的酬勞。”

狐伯起是虎太歲座下智將,號稱紫蕪丘陵最聰明的大腦。

在熊三思橫空出世之前,一直是虎太歲麾下聲名最著的妖王。紫蕪丘陵許多大事,背後都是他在謀劃。

他為何要關注熊三思?是虎太歲的授意,還是他自己的想法?

蛛蘭若不動聲色,玉指輕捻,一任琴音鳥鳥,撫平老林中的危險,輕聲道:“除此之外呢?”

蛛猙呆滯地道:“狐伯起還給了我一套咒印,說是對熊三思有很強的針對性。說倘若我被熊三思發現了,可以用此咒印自保。”

“這套咒印是怎樣的?”

蛛猙僵硬地抬指在空中,就要將其描繪出來。但道元繞指,留影半空,才起個頭,就又被蛛蘭若叫停。

“等等。不用描繪給我看。”

蛛蘭若輕彈幾個音。

羽角商宮、羽角商宮、徵徵徵。

她的聲音竟也與琴聲匯在一起,叮冬悅耳。

她如是說道:“當我再一次彈出這組琴音,你就直接發出這道咒印來。”

蛛猙有些陶醉地聽了一陣琴音,眼神又變得呆滯:“遵命。”

狐伯起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事涉虎太歲,其間兇險更是難講。貿然見其咒印,不是穩妥選擇。所以蛛蘭若臨時改變主意,不直接感受這道咒印。

但是也要定下操控之法,把狐伯起為熊三思所做的準備,留歸自用。

蛛懿操演傀屍萬千,威凌諸方。

她以琴音控心絃,亦是神通自懷。

這一場訊問到此本就應該結束了,但蛛蘭若心有所感,謹慎地又問了一句:“還有呢?”

蛛猙僵停了一陣,面露掙扎之色。

叮叮叮叮冬。

蛛蘭若連撥幾弦,聲音反倒更柔軟了:“不要緊張,慢慢講,這裡很安全,你不會被傷害。你說的話……不會被誰聽到。”

在琴音的安撫下,蛛猙的表情舒緩下來,慢慢地說道:“三年前……三年前的時候,我在悶頭溝,遇到了犬應陽。”

犬應陽?

本只是對蛛猙的異常產生懷疑,在這隔絕內外、斷開諸方影響的環境裡,進行一次謹慎的排查。

查出紫蕪丘陵的設計也就罷了,怎麼又扯上了真妖犬應陽?

事情愈發詭異!

蛛蘭若隱隱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水底的某種陰影。那是龐然深邃的、不知何時已經潛來,正對天息荒原貪婪張開了的巨口!

與神霄之地有關嗎?還是牽涉更廣?

犬應陽怎敢對天妖設局,背後必有倚仗!

由此反推前事,那一次犬應陽因犬熙載之死大鬧摩雲城,直到摩雲城之主蛛弦親動才平息,是否也別有深意?

現在想想,犬應陽當時的反應未免激烈了些,多少有一點猝然受驚的成分。他是不是懷疑犬熙載的死與蛛家有關?是不是懷疑蛛家發現了什麼?

哪怕往簡單一點去想,蛛家彼時的反應,是否過於懷柔,故而叫那暗中的存在,試探到了天蛛娘娘的存在,窺見了天蛛娘娘的虛實?

照雲峰與古難山相去不遠,此事是否有古難山的籌謀?

心中暗流激湧,蛛蘭若的絃音卻愈發空靈,聲音也愈發溫柔:“犬應陽找你做什麼?”

“他說可以幫我早點成就妖王,讓我真正成為蛛家的嫡血。”

“條件呢?”

蛛猙木然說道:“在時機合適的時候,把蛛蘭若,奉獻給犬熙載。”

蛛蘭若嘴角微彎,笑得柔美:“這條件可達不成了,後來呢?”

“奉獻給犬熙華。”

犬應陽堂堂真妖,苦心籌謀,不會只為褲襠裡那點事。

他更不會愚蠢到認為,自己失身於犬家的哪位少爺,就會全身心的奉獻。蛛家就會有相應的利益犧牲。

蛛蘭若猜想,此事的關鍵,可能在所謂“奉獻”的細節裡。為了自己身上的天妖血脈?為了自己的天生神通?會怎樣牽扯到老祖宗身上呢?

“犬應陽背後還有誰?”蛛蘭若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