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皆有恙眾生!


走了很久。

不知道多少。

知覺被這個世界模糊了,靈識一直在與這個世界對抗。

姜望知道張臨川正在用這個世界的力量消耗自己,同時在為他自己留出時間恢復。

但他卻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像是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加速走向自己的死亡。

無懼其它,唯前行而已。

因為被這個世界消耗的同時……他也在消耗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天朦朦,地朦朦,霧朦朦。

伸手難見五指。

可是在某一個時候,姜望卻清晰地看見了張臨川。

是於信仰之國,見得信仰之神。

看見了張臨川的時候,才看到了此間山水,才有了此方世界。

此間的張臨川,身上傷勢已盡復。眸光淡漠卻又慈悲,氣勢沖天撞地,懾服所有。

他只是站在那裡。

他的黑髮像是已經觸到了天。

他的五官像是已經詮釋了神。

他的衣袖飄飄,如雲成翳。他的眸光照來,一眼開天。

在青山綠水晴空下,是遺世獨立一仙神。

他是此間之道,是此間之神,是此間一切信仰力量的寄託。

萬事萬物因他而存在……

姜望身在此世,也不由得要對此神生出崇拜,要對此道生出求索!

崇……你媽!

燦爛的火域迅速撐開,以靈域之界對神道世界,以“我世”對“他世”。

但只是嗶剝一聲響。

火域便已經被壓碎,如泡影一般。

終歸是曾經成就了真神的神道世界,而且它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神道世界,張臨川以絕頂才情,貫徹神通道途,幾乎將它演化成真,使它無限地靠近真實。

姜望的靈域完全撐不住。甚至於火域給此方世界造成的消耗,也缺乏足夠的感受,在這無根無緣的世界裡,完全得不到反饋,不能夠準確判斷——這對戰鬥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倘若你不知拳何重,劍何利,你就很難知道怎麼出拳,怎麼出劍!

在的影響下,姜望唯獨能夠感受到的,是自身的痛苦,是靈識受創的程度。

靈識受損之痛,更甚於割肉剜骨。

但隨著火域破碎的嗶剝聲響,姜望的聲聞之域又緊隨此後撐起來,再抗此世!

作為這無生世界的唯一神祇,所有“肥料”的供養者。張臨川此時舉手投足,都受於偉力,抬起那蒼白之手,輕輕往下一按。

聲聞之域無聲地泯滅。

姜望仰頭噴出一口鮮血來!

張臨川當初成就真神,一身偉力,皆在這無生世界裡。兇屠若是在這無生世界中與他對戰,他打是打不過,但未必會吃那麼大的虧。

重玄褚良那一刀,是循著命理的聯繫,直接避開了無生世界,隔世而落,斬及他的本軀。

無生教已經覆滅,無生世界已然失去了龐大力量的活源。僅僅靠他自己,根本不足以支撐無生世界的成長。每一次動用無生世界的力量,都是自我消耗,都是坐吃山空。

所以如今的他,其實非常吝嗇無生世界的使用。

姜望當然配得上。

一手主導了無生教之傾覆、把他逼到如今之境地的大齊武安侯,配得上這樣的死亡!

他大步往前走!

極具壓迫性地向姜望靠近。

但戰鬥並未結束。

遠未!

姜望在接連兩座靈域的破碎中,後仰吐血。他吐出來的鮮血,成了一支血箭,尖嘯著撞上了天穹。

此後從那血色之中,洇出了白。

從血中誕生了風!

呼嘯的霜風自西北而起,一剎那吹開了那白茫茫的天穹。

兩座靈域的破碎,究竟有沒有產生作用?

天缺就是答案。

西北有天缺,白風捲地,萬物霜殺!

已經開花的不周風,在張臨川的無生世界裡,帶來了破滅與終結。

而在這個時候,張臨川仰頭望天。

他完全承認姜望的戰鬥意志,完全認可姜望的戰鬥才華。

但這並不會影響戰鬥的結果。

差距早在過往的歲月裡形成,而他從來沒有放鬆過自己,從未給過弱者追逐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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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躍身而起,感受著四面八方向他匯聚的力量……

他必須承認,他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掌控命運、把握人生,擊破一切阻礙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一個手提長刀,冷漠向他衝鋒的身影……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雖然並不重要,但是時候抹掉舊痕。

他一躍已在高天上,身為此界至高神主,正正在那天缺之前,與霜風當面。

探手便前握,身擋不周風!

磅礴偉力滌盪四方。

整個無生世界為此沸騰!

但是在這個時刻,張臨川忽然脊柱生寒,靈魂深處湧出一陣冷意來。

他的命格被削減,他的力量被削弱。繞身的磅礴偉力一層層削減。

他恍然意識到——

他的副身渡劫失敗!

接連失敗!

……

……

血海傾城的羅歡歡,獨自行走在長街上。

踏空而行,血衣生瀾。

她在這個不出名的孱弱小國裡,選擇一座偏遠小城,大開殺戒。不停地汲取力量,不停地迎接聞訊而來的各方仁人義士、江湖豪俠。

不斷地殺戮,不斷地殺戮……

當初也是為了創造進入三分香氣樓高層的機會,主動請纓來這偏遠之地發展,想要先構建出自己的班底來……終究天不遂人願,隨著本軀在齊國的大潰敗,傾覆之危近在眼前,不得不強渡九劫,試圖再開新天。此身的目標有一個徹底的翻轉。

所有關於發展的長遠計劃都必須擱置,生死劫成為第一要務。

在所有六個身份的生死劫中,混跡於三分香氣樓的這一個,因為發展進度最慢、先天最不足、最不具備相關條件,也完全沒有足夠靠譜的預案……她只能鋌而走險,走的是最難的一條路。

她知道這是一條死路,終點是必然的毀滅的結果。

別說是她這個身份,就算是本軀來以殺求道,也絕無幸理。

但她不需要走到終點。

她只要這麼往前走,往前走,殺足夠多的人,遇到足夠多的危險……等待其它的身份來接應。

生死劫不能假求外力,必須要經歷生死。但七魄替命在其中,卻是有騰挪的空間。

早在創造九劫法之時,本軀就思考過這些可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所以她雖然一直在殺人,但殺人的過程一直很有分寸。她的力量是一點一點呈現的,如此可以儘可能拖延到更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