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驕見我應如是(為月票一萬三千五加更!)
姜望說會重視林正仁,並不是說說而已。
莊國天驕林正仁與盛國天驕江離夢之戰發生前,他正在看臺上。
當然,他並不僅僅是為這一戰而來。
在觀河臺的每天,他都來這裡觀戰。
最精彩的那些戰鬥,從未脫離他的視野,最耀眼的那些瞬間,他都好好地觀摩了。
可以說,天底下再難有任何一處地方,可以有這樣密集的、天驕之間的精彩碰撞。
三輪選拔賽之後,來自天下列國的一百一十二名內府境天驕,只剩下十四名天驕在。
在黯然退場的那些國家裡,其中有二十七個國家,永遠失去了他們國內第一的內府境天驕。
還有六個國家的天驕,被徹底地廢掉了,從此道途斷絕。
再沒有什麼盛會,能讓這麼多的天驕賭上一切、拿命來拼了。
正是因為競爭激烈如此,戰鬥殘酷如此,黃河之會上奪魁的天驕,才是天下公認的第一。
三輪選拔賽結束後,剩下的十四名天驕,將在今天展開第四輪戰鬥。勝者將直接佔據七個正賽名額。敗者七人,則來競爭剩下的三個正賽名額。
這一天是如此重要,因而姜望在看臺上,很是發生了幾個陌生的身影。
比如就坐在他對面看臺的,一位身披黃色戰袍、五官深邃、有著古銅色皮膚的健美女子。
其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顧盼之間,盡是睥睨,比絕大多數的男兒都更有氣勢。
甚至讓他聯想到了姜無憂。
不過此女子更“彪悍”一些,姜無憂則是更威嚴貴氣一些。
經喬林“介紹”,其人正是荊國內府境第一黃舍利,也是黃龍衛大將軍黃弗之女。在陳澤青提供的情報中,黃舍利身懷四門神通,在荊國國內是摧枯拉朽,戰力絕對強大。
身為齊國的內府境天驕,姜望在觀察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被不少人所觀察著。
整個觀河臺,關注選拔賽事的人幾乎都知道,六大強國的內府境天驕之中,唯有齊國的姜望,選拔賽一場不落,每場都在觀戰。
其實另外幾大強國的天驕。他們不是不關注選拔賽,而只是不像姜望這般,每一場都關注。
在先前的選拔賽裡,那些值得注意的天驕,那些精彩的戰鬥,自然有專人為他們篩選好,準備各種翔實的資料,讓他們集中進行研究,不浪費正賽開始前的修煉時間。
這方面的事情,天下六強之一的齊國,當然也有,且不會比任何一方做得差。只是姜望更願意親自來感受戰鬥而已。
像今天,大約算得上是內府境選拔賽最重要的一場,黃舍利也便親自到場觀戰了。
對於旁人的目光,姜望並不陌生。
修習乾陽之瞳後,他對“目光”更是有了進一步的感觸。
但這道目光,實在有些太重,重到……有某種提醒之意。
像是某位不速之客,在正式拜訪之前,敲了敲房門。
姜望扭頭往右邊看過去,看到一個黑衣黑靴、如礁石般沉默有力的男子。
他正看著姜望,毫不掩飾、目標明確地往這邊走來。
喬林機靈地傳音道:“秦至臻。”
秦國內府境天驕秦至臻,這個名字姜望當然記得。
其人的相關資料,姜望也翻閱過很多次了。
無論是過往戰績,還是他給人的印象,都是“強硬”二字。
強大的強,堅硬的硬。
如礁石可迎怒濤,激流之中,千百年獨自佇立。
姜望坐定不動,只道:“讓他過來。”
迎上前去的兩名天覆軍士卒於是站在道旁,沒有再阻攔。
但秦至臻還是豎起手掌,示意他身後跟著的一隊霸戎軍士卒停下,停在在天覆軍士卒的防衛圈之外。
身披漆黑重甲的霸戎軍士卒,與身穿紫金色戰甲的天覆軍士卒相峙。
而秦至臻獨自走近前來,走到姜望的面前,與他對視。
姜望心裡的第一個念頭是——
假如左光殊這一次拿到了楚國的內府境名額,又恰巧遇上此人,一定很想給他一個教訓。
當然,任何一個楚人,都不會想跟秦國人客氣。
姜望一開始來黃河之會的目的很純粹,就是想爭天下第一而已。
不過在天下六強的對手之中,他想要“給點教訓”的對手,還是有個排序的。
把左光殊氣得罵孃的項北,是第一。
左光殊一定很想痛打的秦國同境天驕,是第二。主要是因為秦國人的身份,倒跟秦至臻本人的關係不大。
左光殊沒能來,他這個獨孤大哥,總要幫忙出口氣。
當然,也有很可能氣沒出成,反被人打得一肚子氣。畢竟面對這些頂級天驕,誰也不能說自己就手拿把攥,穩穩不失了。
但氣勢不能輸!
不管面對誰,心裡都要有暴打他們的準備。這才是爭天下第一的志氣。
正在對視的兩道眼神,一方沉重而有力,一方清澈且堅定。
而他們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共通的、絕不放棄的力量。
姜望始終沉默。
作為主動拜訪者,秦至臻率先開口了。
他的聲音,遠比他的年齡厚重。而他的語速,緩慢且有力。像一塊礁石,緩緩壓了過來。不容閃避,也不容抵抗。
“有個人跟我提起過你。”
他這樣開場。
他說話的時候,氣場就好像已經擠壓過來,擠佔一切多餘的空間,要碾得人窒息才罷休。
其時,喬林坐在姜望左邊的位置,隨時傳音“遞情報”。
右手邊的座位空著,其他的天覆軍士卒守在更外一圈。
姜望看了一眼右邊的空位,很有禮貌地示意道:“坐下聊。”
秦至臻想了想,邁開步子,真的就跨了過來,側身一轉,在姜望右邊坐下了。齊楚兩國的內府境天驕並肩而坐,不知在商談著什麼,這一幕引得無數人心中猜想。
但沒有幾個人敢把疑惑流露在眼神中,甚至大大方方看過來的人都不多。
唯獨正對面的黃舍利是個例外。她大馬金刀地坐著,正以一種“你們這些陰險嘍囉瞞著老孃在搞什麼陰謀詭計”的眼神看了過來,格外的肆意和輕蔑。
姜望只當做沒有看到。
待秦至臻坐定了,才開口問道:“誰跟你提起過我?”
“一個修習古飛劍之術的人。”秦至臻慢慢說道。
他這句話的語氣很慎重,表示他提及的,是一個值得認真對待的人。
他也同樣沒有理會黃舍利。
姜望看著場下,面容儒雅的林正仁已經走上了丙字號演武臺,從容自信的江離夢正在登臺的路上,這場他期待已久的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本來要以最冷靜的狀態,將林正仁好好研究個透徹。
但此刻,他的心已經亂了。
他沒有移轉視線,只問道:“哦?”
“他叫向前。”秦至臻說。
“所以。”姜望問道:“你們是朋友?敵人?”
“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敵人。”秦至臻很平靜地說道:“他挑戰了我的朋友,然後我去挑戰了他。他跟我說起了你,我就來看看你。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姜望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他現在怎麼樣?”
他沒有問勝負,因為現在是秦至臻坐在這裡,勝負很明顯。
秦至臻笑了。
這個如礁石一般的男人,笑起來也一點都不輕鬆,顯得過於沉重,有一種令人不安的壓迫感。
“等你擊敗我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他這樣說。
姜望仍然看著演武臺的方向,沒有太多情緒的流露,只輕聲道:“好。”
如此隨意,但如此篤定的一聲“好”。
秦至臻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起身道:“告辭。”
姜望依舊平靜:“慢走。”
秦至臻離開座位,邁步往下走。
一襲黑衣的秦至臻,像一塊礁石,在河流的沖刷中,慢慢地往下方移動。
往下走到看臺底,然後右轉。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嚴格設定好的,半點也不偏移。
快要走出天覆軍士卒的防護範圍外時,他忽然又回頭看向姜望,用一種他很少有的、好奇的眼神:“你不想問問,他是怎麼跟我說的你嗎?”
姜望終於把視線移回來,很認真地看著他:“等我擊敗你的時候,我再問你。”
“好。”
這回是秦至臻說這個字。
然後這個黑衣的男子,便帶著沉默的霸戎軍士卒,走向了右邊的看臺,也同樣佔據了一大塊位置。
黃舍利看看秦至臻,又看看姜望。看看姜望,又看看秦至臻。像打量著兩個小偷。
而姜望和秦至臻,都盯著演武臺。
全程聽秦至臻和姜望打了半天啞謎的喬林,心癢難耐。
他太想知道那個修習古飛劍之術的人是誰了,又跟齊國天驕姜望有關係,又跟秦國天驕秦至臻交過手,必非凡俗之輩,只不知是何方人士,是哪國的天驕。
但畢竟不敢問。
因為姜爵爺……
明顯心情不太好。
今天在六合之柱見證下的戰鬥,是如此重要。
來觀戰的大人物不少,如盛國副相、出身蓬萊島一脈的真人夢無涯,如宋國的樞密使楚既明,如莊國國相杜如晦……
有來自西北極寒之地的雪國高層、來自河谷平原北方的丹國高層、與宋國關係複雜的魏國高層……
幸虧四面看臺足夠高闊,才容得下這麼多人,甚至也沒有擁擠感。
不必參與選拔賽的、天下六大強國的內府境天驕,也來了三個。
來的人是齊國姜望、荊國黃舍利、秦國秦至臻。
他們分別坐在三面看臺上,各自涇渭分明。當然在黃舍利的眼裡,姜望和秦至臻可能已經見不得人了。
沒來的三位天驕,是楚國的項北,牧國的金戈,以及景國那邊仍然秘而不宣的內府境天驕。
景國那邊大概是為了保持神秘,楚國項北則是出了名的驕狂,應當是看不上選拔賽。唯獨是牧國的那個金戈,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今日也不來觀戰,大概也是天下強國之傲慢吧。
喬林眼巴巴地盯著演武臺,時不時用餘光瞟姜爵爺一眼。
換做往時,姜爵爺已經跟他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了。
但那個秦至臻走了後,姜爵爺就不再說話。他雖然嘴皮子癢得厲害,但也只好跟著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