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六章 自是人間第一流(萬字答謝書友)
左側看臺上,重玄明光急得差點竄了起來。直恨不得把兒子提起來扇兩巴掌——就算捨不得扇,也總要罵幾句的。
天府破境,已經是蓋壓同輩。好好地一個個的打過去不行嗎?非要如此狂妄,以一敵三。
這不是沒事找事,自找麻煩?
就不能學學你老子,低調做人,謙虛行事?
這個不爭氣的逆子!
但皇帝陛下金口已開。
他重玄明光就算再天真,也非常清楚,無論他做什麼事情,都不能夠改變了。
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廣場之上。
大齊皇帝親口發了話,鮑伯昭等人再無猶疑。
三人分列三個方位,看向重玄遵。
而姜望等三個內府修士和計昭南,也都站到了廣場邊緣,為他們留出足夠的戰鬥空間。
御前武較的規則,與黃河之會的規則一樣。除了隨身兵器之外,不允許穿戴防具,不允許動用任何法器,包括符篆之類的事物,也是不能夠用的——這是為了避免各國以強力法器武裝修士,將天驕決勝的場合,變成國家底蘊的碰撞。給那些資源不足的小國,以一定程度上的公平。
也就是說,到了觀河臺,計昭南身上的無雙甲也是要卸下的,只能以韶華槍對敵。
對於較量中的修士來說,是儘量弱化了家世出身所帶來的影響,更側重於自身實力。這無疑是相對公平一些的規則。
參與黃河之會的外樓境名額只有一個,這不是什麼可以謙讓的東西。重玄遵狂妄如此,世敵鮑氏出身的鮑伯昭更無留手必要。
事實上,如今需要以三敵一,對他來說已是恥辱。
齊帝應允這一戰,無疑說明,在大齊皇帝的眼中,這一戰是可以成立的。重玄遵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他如何能服?
天子也不總能明察秋毫,再怎麼英明神武,也有被奸佞矇蔽的時候。
他鮑伯昭,正是要撥雲見日,還天下以乾坤昭昭!
所以他第一個動了。
勁風鼓盪,身上的長袍獵獵作響,他並指自眉間往下一拉,一隻豎瞳直接分開眉心,出現在世人眼中。
鮑伯昭第一個出手,而一出手,就是神通!
此神通,名為天目。
天目有兩睜。
一眼明察秋毫,另一眼……是為天罰。
那閉著的豎瞳,驟然一睜!
燦金色的神光疾射而出,瞬間穿透了重玄遵!
是一個幻影……
白衣公子的幻影破滅,燦金色神光繼續前進,一直撞到了那肅穆高牆之前,被一道半透明的光罩所阻。
整個巨大的半透明的光罩,如巨石擊水,劇烈漾動起來,好一陣才平緩。
這可是太廟!
鮑伯昭的天罰之光,竟然能讓齊國太廟的防護法陣,都產生如此劇烈的波動,其威能可想而知!
絕非肉身能擋。
鮑伯昭憤怒歸憤怒,對於戰鬥本身卻保持了足夠的尊重。
他知道天府修士有多麼可怕,但重玄遵今日才破境入外樓,境界難穩。這就是機會所在。
所以他並不肯用試探的手段,讓重玄遵有在戰鬥中慢慢適應的可能。
而是一出手,就是殺手鐧。
第一眼便開天罰,將戰鬥直接拔升至最激烈的程度。最好可以打狂妄的重玄遵一個措手不及。直接以最具殺傷力的神通殺法,將其誅滅當場。
因而幾乎是戰鬥剛開始,他的天罰之光便至。
但是重玄遵太快了。
在剛才那個瞬間,他的身體幾乎不存在重量,一動即遠,產生了幾乎是空間挪移一般的效果。
只在原地留下一個還未散去的殘影,被天罰之光洞破。
那白衣飄飄的身影避過天罰之光,一步踏前。
忽有謝氏之寶樹,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有錦繡華麗之光,繞遍他的全身,將他照耀得光彩不凡,那是文氣、是才華、是寶光。遙遠天穹,四座星樓顯現,白日星辰,與謝寶樹遙相呼應。
有狂士高歌之聲響起——
或曰:“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或曰:“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或曰:“玉帶一江水,冠蓋九重霄!”
那些,是何等狂妄恣肆的聲音。
那些狂士,或笑先賢,或傲天子,或以江河為腰帶,以天穹為冠蓋!
狂之又狂,傲之又傲。
神通,狂歌!
在此神通的影響下,神通擁有者所有的攻擊性術法,凝聚速度極大加快,術法威能極大加強。神通開發程度越高,加強的幅度就越大。
但見謝寶樹一抬手——“興酣落筆搖五嶽!”
天地之間,文氣沖霄而起。一隻巨如撐天之柱的狼毫,似被神人握持,點落人間。而此神筆,掃蕩風雲,張揚而落。自重玄遵上方狠狠抹來,要將他一筆勾銷!
是以神人在天外,大地為宣紙。區區重玄遵,紙上一點墨汙。
當混同書畫裡,歸於天地間。
此術曰“神來之筆”,威能極受施術者影響,難以用品階定分。
但它一直以來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威能雖強,但凝聚緩慢。所以此術常見於團體作戰中,須得隊友幫忙創造時機。
可今日在謝寶樹的手裡,這“神來之筆”幾乎是瞬間生成,且威能非同凡響。
這是超品道術的威能,是黃階道術才有的聲勢!
而他竟然抬手便成。
先前在太廟外,重玄勝能夠準確把握他不敢把事情鬧大的心理,一個“滾”字讓謝寶樹顯得像跳樑小醜。但能夠被公推進黃河之會的外樓名單,讓朝議大夫謝淮安不避嫌,謝寶樹又怎會弱?
但見得——
在太廟前巨大的廣場上,那似撐天之柱的狼毫橫拉而來,洶湧的道元力量,幾乎席捲整個廣場。而那狼毫的架勢,也彷彿要將這廣場一分兩截,要把重玄遵一抹如煙。
吾有神來之筆,自此天下知名!
左右兩側高臺之上,都有道術光罩升起,以避免可能的傷害。
而大齊皇帝、皇后所在的尊位,倒是沒有任何光影。不過任何道術波瀾湧動至此……都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廣場之上,重玄遵白衣飄飄,身形疾射,彷彿在與那支神來之筆進行追逃的遊戲。
但是在極速的飛行之中,他的右手倒翻,瘦長白皙的五指張開,遙遙對準謝寶樹,往下一按!
轟!
謝寶樹手上已經成型的另一道術法轟然崩散,而他本人,更是被這一下,按進地底半截!
那堅實無比且刻印過陣紋、有陣法力量加持的石板,直接被壓碎。
以謝寶樹的腰部為中心,無數裂縫蛛網般蔓延開去,在這廣場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創痕。足見這一擊之強橫。
是為神通,重玄!
重玄氏聞名天下的血脈神通,重玄氏以此神通為基礎,開發的重玄秘術,也成為了重玄氏立身之本,是重玄家賴以存在的根基所在!
姜望多次感受過重玄勝的重玄秘術,一度為之驚歎不已,但與重玄遵此刻表現出來的重玄神通相較,二者無疑是天壤雲泥之別!
強如謝寶樹,也被一擊按下地底。
但這場戰鬥,不是一對一的較量。
吼!
就在重玄遵大發神威,一巴掌按下謝寶樹的同時。
出身於冬寂軍的正將朝宇動了。
她絕對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但一個戰士的榮耀,也從來與美醜無關。
天罰之光一擊落空,激起太廟法陣的波瀾。
巨大的神來之筆劃過廣場,所過之處留下一條深溝。
白衣飄飄的重玄遵空中疾飛,遙遙一按,將謝寶樹按下地底……
在這絢爛華麗的光影之外,低調得沒有參與感的她,直接一步彈起,躍至高空。
此刻她在高空,她遙遙面向重玄遵。
自她身後,無盡的血腥氣瘋狂聚攏。一個身披玄黑重甲的鬼將,手提鬼頭大刀,凝於高空上。
赤眸,青面,慘白獠牙,全身血氣繚繞,高約兩丈餘,威勢凌人。
神通,將鬼!
此乃鬼殺之將。能夠在戰場殺戮之中得到成長。被朝宇將養至今,已經擁有堪比神通外樓的戰力!
也就是說,重玄遵現在面對的,其實已經是四名神通外樓戰力。
沒有什麼以眾凌寡,重玄遵既然放出了狂言,戰鬥既然已經成立,這就是公平的廝殺。
戰場上沒有人會給對手喘息機會,更何況此刻參與搏殺的都是天驕。
從未聯過手,但自然遞補,天衣無縫。
猙獰可怖的高大將鬼,與沉默冷酷的清瘦女將,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高空留下如此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
朝宇手中的直刀藏於身後,腳步在空中虛踏,每一步都踏出爆響,每一步之後,身形都更快……以如此不斷疊加的恐怖速度,往重玄遵的方向疾衝!
而那將鬼高高舉起鬼頭刀,身形尚遠,便已一刀斬落。
巨大的刀氣裹挾著兵煞,排山倒海一般,向重玄遵劈落。這哪是一刀?分明是劈下了一座山!
而此刻,謝寶樹最先釋放的那道神來之筆,還追在重玄遵身後!
後有山峰般的巨筆,前有藏刀而來的女將,又有高大將鬼劈落巨大刀氣……在這個瞬間之前,重玄遵也不過才剛剛躲開鮑伯昭的天罰之光,又按了謝寶樹一巴掌罷了!
這還不止!
“啊!”
狂歌神通狀態下的謝寶樹,披散亂髮,不能忍受被按進地裡的屈辱。一把按住地面,把石板都按碎了,拔身而起。
他雙手大張,如抱四野,就要毫無保留,使出最強殺法。
天罰之光落空的鮑伯昭,也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靠近。
在太廟前的巨大廣場上,這一瞬間發生的所有攻勢、合圍,都深深牽動觀者的注意力。
站在廣場邊緣的修士,除了計昭南靜立不動,其餘三名內府修士都或多或少地提高了警惕,以應對等會兒有可能傳來的戰鬥餘波……包括姜望!
而這一切,這令人震撼、也應該令人驚懼的一切光影……重玄遵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只是淡漠瞥過。
他嘴角噙著的微笑,使他顯得不那麼孤冷,他在疾飛之中,忽然再一次探出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併攏,一指天穹!
轟隆隆!
天空之中,轉出一顆太陽!
那是有別於遠穹烈日的另一輪驕陽。
太陽之外,又有太陽。
這一輪烈日高懸,正壓在那高大猙獰的將鬼上空,將它斬出的巨大刀氣擋住!
混合著兵煞的刀氣斬落這輪烈日,卻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此神通,名為“日輪”!
壓制一切邪穢,掃蕩一切汙濁。諸邪退避,神鬼皆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