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始知我是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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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泅並不想答應!
浮陸世界裡的情況,他現在也是兩眼一抹黑。
但不管怎麼樣,其間的危險性是母庸置疑的。
涉及天佛力量,涉及神秘意志,且疑似墳墓世界……這樣的一個地方,神臨境的姜無邪根本無法自保。
他如何能點頭把姜無邪送進去?
大齊天子再怎麼放養子女,姜無邪那也是現在最有希望爭龍的三位宮主之一。
尤其這次修成紅塵天地鼎,一步神臨,聲勢大漲,已見儲君之姿。
若是有個什麼萬一,真個埋葬到這裡,齊天子焉能無怨?
縱然齊天子是天下雄主,或者並不會因此生忌,但每每想起不幸的兒子,也很難對他阮泅有什麼好感吧?
十一皇子離世時,執掌斬雨軍的閻途,可是被活剮了!
但姜無邪此刻稱的是“阮監正”,自稱的是“孤”,這表現的不僅僅是決心,更是以養心宮宮主之尊所提出的要求!
這不能算命令。哪怕是姜無邪,也無權命令他阮泅。
但即使他阮泅地位超然,身為欽天監監正,只需對天子負責。對極有可能繼位的皇儲,他也必須要保有一定的尊重。
“我這話有些倚老賣老……”阮泅頗為認真地道:“但殿下萬金之軀,實在不必涉險。這浮陸世界走進去容易,走出來難。就算其間有再多機緣,也不及我大齊養心宮主的貴重。”
姜無邪道:“若為機緣,孤就不去了。”
阮泅問:“殿下自覺在此方世界準備充足?”
姜無邪誠實地道:“我當初的確做了點準備,但需要時間來發酵。現在才過去短短几年,很難發揮什麼作用。”
阮泅清楚了這個決定的分量,但還是問道:“非去不可?”
姜無邪答:“非去不可。”
阮泅說道:“佛觀一缽水,十萬八千蟲。我觀這隻缽,也有十萬八千孔。眼前這道銅牆鐵壁,並不像你所看到的這樣密不透風。它其實更像一張漁網,攔大魚不攔小魚。哪怕她現在刻意加強了封鎖,送一個神臨修士進去也不難……此缽為何不攔神臨,以殿下的智慧,想必不難想明白。”
“她是為了節省力量,她也是認為神臨不影響局勢……”姜無邪分析至此,挑眉道:“但她既然需要節省力量,她就沒資格認為神臨境的我,不影響局勢。”
不管這個“她”是何方神聖。
今時今日已是新的時代,今日之姜無邪,不是普通的神臨。
天潢貴胃的自信,便在此句中!
阮泅還是再勸了一句:“方才我若不至,殿下已入籠中。此界險惡,殿下何妨再等等?”
姜無邪澹聲一笑:“監正若是不在這裡,孤興許就不進去了。但既然叫監正看到,這惡籠孤如何能不進?天子承天下之重,孤立足人世,肩承蒼天,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敢出面維護,天下萬民又憑什麼相信,但有天崩地裂時,孤能站在他們身前?”
阮泅無法再勸,因為姜無邪雖然語帶調侃,但連他的壯志宏圖都已言及,將此事上升到“天子承天下之重”的高度。
除非他說,姜無邪不配有此大志,不配爭鼎。
阮泅一聲輕嘆,抬手遙按於銅缽,在掌心泛起的星輝中,最後勸道:“殿下,若事有不諧,全身為上。姜武安擅長避禍,可與他一起覓地躲藏。我會盡快解開封鎖,前往接應。”
這星輝拂銅缽,頓時在那細密的紋路之內,玄奧的梵字之中,拂出具體而微的、蜂巢般的孔洞——那即是阮泅所言,觀缽有十萬八千孔。
並非缺口,而是門戶。
所謂萬物之隙,光之來處而已。
佛度有緣人。
山腰的人窮極目力,只見銅牆鐵壁。山巔的人隨手一推,已開方便之門。
星輝既已開拓前路,姜無邪便身披紅光,大步前行。
真個是虎步龍行,姿態貴不可言。
在即將踏進浮陸世界之前,他隨手一把扯斷項墜,瀟灑地一扔,丟到阮泅面前:“今日之行,皆我自願。若有不幸,留此項墜予我父皇,怨不得監正!”
其聲猶在,其人已入浮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