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十三章眾妙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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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在商言商。”戲命在走之前,頓步道:“我還是想問你,你這樣生活,不覺得累嗎?”
“累?”
“你就像我們墨門製造的傀儡,好像天生被規定了會不斷地修行,只能不斷地修行。”戲命道:“努力的人我見過很多,但是沒見過像你這樣,一丁點空隙都不留給自己的。生命中難道只有修行這一件事?”
姜望道:“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發現,付出就能得到收穫的事情,並不多。修行讓我覺得很滿足,由此獲得的力量,可以給予我更多的自由。”
“你指的自由是什麼?”戲命問。
姜望反問道:“你有沒有無能為力的時刻呢?”
戲命想了想:“有過吧。”
姜望說道:“可以不再面對那種時刻,就是我想要的自由。”
戲命聲音很輕:“沒有人可以避免的。”
“但我如果再努力一些,那些時刻或許就可以減少一些。”姜望道:“就像失蹤的祝唯我,就像被你們抓走的凰今默。那也應該是我努力修行的理由之一,不是麼?”
戲命澹澹地呼出一口氣:“那你確實是需要努力的。”
姜望的確需要多勉力。
別說現在的姜望,就算是還沒有離開齊國的那個武安侯,也不可能從鉅城把人帶走。
甚至也別說什麼未來的大齊軍神,就算是真正的現在的大齊軍神姜夢熊開口,墨家也不可能交出這個人來。
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墨家之所以到現在還保證凰今默的安全,沒有讓她吃太多苦頭,完全只因為那個有可能自幻想中歸來的凰唯真。
姜望?祝唯我?
從來不在墨家的考慮範圍裡。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墨家還不需要考慮他們。
戲命走了,而姜望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如往常一般,靜默地繼續修行。
他可以講一些大道理,說一些“任何人做錯事都要負責任”之類的話。
他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抨擊墨家行事之恣意、姿態之傲慢。
他也可以放一些狠話,說等到有朝一日,拿出證據證明墨驚羽的死和凰今默、祝唯我無關,一定要讓天下人知道墨家做錯了事情。
但是有什麼意義呢?
不能行至,不必言達。
他繼續搬運道元,拆解道術,溫養他的劍。
而戲命也在走自己的路。
千機樓在天下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愁生意,這得益於鉅城舉世無雙的機關術。
如其它顯學一般,墨家子弟也遍佈天下,仕於諸國。列國工院不乏專研之士,大匠名工。但鉅城始終代表機關術傀儡術的最高成就,始終是墨家門徒的最高聖地。
在錢晉華時代崛起的千機樓,分樓遍及五域諸國。賣的都是“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東西,因此千機樓的經營重點從來不是客源,而是如何與當地政權處理好關係。
戲命當然不是順路來的白玉京酒樓,白玉京酒樓就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只要是戲相宜喜歡的東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想摘給她。
無論用什麼法子。
當然,要在正當的、合理的框架下。
戲相宜如果想要強搶,當初在不贖城外碰到姜望的時候就已經搶了。面對洞真級傀儡明鬼,彼時的姜望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規則非常重要,規則是這個世界得以平穩運行的關鍵。
現在戲命離開酒樓,乃至於離開星月原,自往象國萬和廟去。那裡這幾天在召開一場文會,由莊國使臣、也即新安八俊第一的林正仁主持。鉅城出身的他,對此很有興趣,所謂文章千古事,頗費思量!
……
“文會什麼的,最有意思了。一群不懂得欣賞的人,坐在一起互相欣賞。無論男女老少,朽味兒灌著鼻孔來。我喜歡看他們披著五顏六色的人皮,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卻一個個自命清高,自覺不凡。我喜歡這種赤裸的虛偽……來,小禮。”
林正仁坐在高臺之上,沉默地輕言心聲,將手裡的茶盞,輕輕往下傾斜——
一團沒有具體形狀的水球,驀地張開青白色的嘴唇,將傾落的茶水盡數吞嚥。
旁邊象國的禮官投來奇怪的眼神。
林正仁體貼地解釋道:“我的寵物,他最喜歡這種文氣氤氳的場合了。”
象國禮官勉強地笑了笑:“大使待寵物這般好,真是有善心。”
若不是有玉京山點頭,莊國這趟出使,能有多少國家應和,尚是兩說。畢竟莊國說是中興,影響力還沒有超出西境去。
但同在道屬國,對林正仁之名卻是早聞的。
號稱端方君子,與人為善,名聲極好。
什麼以正氣馭鬼,叫百鬼日行……也被傳為馭邪為正的佳話。
道家敕鬼之術早有,能為此術,不受邪侵者,往往一身正氣。但正到林正仁這麼正派的,還確實比較少見。
不過,大白天的帶個鬼當寵物,怎麼感覺那麼邪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