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座下唱詩童子
見聞仙舟之上,赫連雲雲和趙汝成幾乎同時一驚!
“不對勁。”趙汝成下意識地握住了赫連雲雲的手,示意她冷靜,但自己也眉頭緊鎖。
在冥界的時候,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孤懸在外、為國而爭的大牧禮卿。
但在驚知之孛兒只斤·鄂克烈身死一事時,他才驚覺,自己大概是特意被放出去的剪斷了線的那隻風箏!
以他當前在牧國的位置,當然明白牧國處在什麼樣的關鍵時期。
所以當他拼了命地趕到東海,發現【執地藏】已經被消滅,戰事已經結束,卻還是接下了塗扈的任務,在東海為廣聞鐘的事情善後。又在此之後,獨入冥界,孤零零地為牧國爭取冥世權益——
他在冥界搭起了蒼圖神帳,已經談攏了足足三尊真神的歸順!這些都是自曾經的陽神降格而來,在冥界有很深的基礎。
草原有廣泛的神信土壤,若是得到牧國的支持,這幾尊真神都有很大的機會復證絕巔。
他知道牧國抽不出太多人手,也並不奢求更多的支持。
牧國內外信道隔絕,以匿天子徵神之事,也免外界窺見至高王庭虛實。
在身無佐屬,後無強援的情況下,他一個人在冥界周旋於諸方,表現出的是“泱泱大牧,無須張牙舞爪,一人持節,足定冥世。”
他最大程度上撬動了草原能夠撬動的冥世利益,剩下撬不動的部分,都是非兵戈不可劃得。在敏合廟廟主的這個身份上,已經做得足夠的好。
但如果從一開始,把他調到冥世的人,就沒指望牧國現階段在冥世獲得什麼呢?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只是被支出草原呢?
皇帝往徵蒼圖天國,牧廷中樞忙於對抗白毛風、庇護草原百姓,自己這個駙馬遠在冥世公差,在這個關鍵時刻,聯席長老團的首席長老被誅殺問罪,而自己這個禮卿對此等大事全不知情,已然內外隔絕……
身為秦懷帝的後人,前半生都顛沛在政治鬥爭中敗方的命運裡,趙汝成幾乎已經能夠嗅到北風中的血腥味。
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這一脈都在政變裡死去,他豈能想不到,隔絕內外的草原,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所以他劈風斬雪,驟而北歸。
所以他叫上了他的三哥。
但從頭到尾,他不曾真正想過——是不是塗扈對他的指派,完全出於赫連昭圖的授意,是不是塗扈已經徹底地站在了赫連昭圖那一邊。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塗扈身為整個大牧帝國的第二號權力人物,沒有必要表態支持任何一位皇儲,他只需要對大牧天子忠誠。
甚至說……塗扈若要站出來支持赫連昭圖,根本也不必如此複雜。
以其剝幻魔君假面、和蓬萊掌教論道的實力,哪裡需要大費周章的演這麼一出?
可出現在完顏青霜這柄劍裡的倀魔,已經是再清晰不過的態度。
倀魔如倀鬼,理論上是沒有成長的可能。
完顏青萍活著的時候,就不曾觸碰洞真,後來淪為倀魔,幾次被擊潰,反倒出現在這柄劍裡,有了洞真層次的殺力,這定然跟塗扈脫不開關係。
塗扈把這份力量還給完顏氏,或者說明他和完顏氏之間的舊怨也已經抹消。
那還有什麼能夠阻止“烏圖魯”對赫連昭圖的支持?
在手持此劍的完顏青霜面前,尚未洞真的完顏度只怕抵擋不住。
也就是說,赫連昭圖口口聲聲說不能讓赫連雲雲去考驗完顏氏,事實上完顏氏那邊的隱患早已被塗扈抹除!
今天這一齣戲,又是何必?
這太不對勁了!
“他絕不可能,也絕不應該——”趙汝成話說到一半,頓了頓:“三哥,在這仙舟上說話安全嗎?”
姜望平靜地陳述:“就在我提及神冕大祭司的時候,見聞仙舟已經飛在我的陰陽界裡。你們所看到的草原,是見聞編織的幻象。外界所見的仙舟,也只是見聞的虛影。我不能說這裡絕對安全,但除非超脫者伴飛在側,一定沒人能聽到我們聊天。”
赫連雲雲跟著道:“是否已飛出草原?”
姜望聽懂了弦外之音,只是馭舟而溯,片刻後才道:“現在是絕對安全了。我們不僅飛出草原,還跳進了太虛幻境。”
趙汝成也顧不得感慨三哥手段之玄奇,徑直道:“論修為,塗扈已是絕巔。論權勢,塗扈在牧國是一人之下。他這麼做是圖什麼呢?他沒有任何理由在儲爭裡站隊。除非……”
他看向赫連雲雲:“除非陛下已經在蒼圖天國失敗,塗扈或要轉向蒼圖神效忠,或有可能尋求至高。”
他又自己搖頭:“可赫連昭圖是何等人物!塗扈若真有異心,他不可能任其擺佈。”
“太矛盾了。”趙汝成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的情況是赫連昭圖已經同塗扈有所合作——赫連昭圖同塗扈的合作,一定是建立在塗扈忠於牧國的基礎上。可塗扈若仍然忠於牧國,又怎會脫離陛下來表態,公然支持赫連昭圖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