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三十一章 卸甲!


趙汝成口口聲聲說的是杜野虎。

  在場眾人聽到的,都是那個“也”字。

  杜野虎會如此,姜望更會如此。

  赫連昭圖金燦燦的如雪中烈陽,他仰頭望天,平伸一隻手,似要接天上飛雪。

  “孤今在此,欲掌大權,是一定要成就一番事業,被所有人記住的。”

  他合握五指,這隻手明明什麼都沒有握住,但又似什麼都握住了,就這樣收回視線,看著趙汝成:“不多一個杜野虎。又或者別的誰。”

  趙汝成沉默片刻:“……你說得對。”

  他‘哈’了一聲:“現在我們夫妻倆成了那種話本小說裡的反面人物啦,鬥不過你這樣的天命主角,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叫家長……若是再有幾分趾高氣揚,就更惹人生厭。”

  他終是抬起頭來,喊道:“三哥!救我!”

  起先只是寒星一點。

  繼而云開九重。

  風雪都靜了。

  適才還呼嘯萬里、席天卷地的白毛風,這會乖順得翩若絲絨。

  微風拂面猶帶暖,雪花落在肩上,很有幾分溫柔!

  姜望青衫掛劍,從天而降。

  呼延敬玄近乎本能地上前,護住赫連昭圖。完顏青霜亦握緊了長劍。

  姜望的目光壓根不往他們身上放,只看著赫連昭圖:“草原乃云云的家鄉,於我亦為故地。方才在天上等著,眼見風雪肆虐,牛羊悲鳴,實在坐立難安,便順手斬了兩百九十七個凜夜風眼……”

  他的指間有一縷寒霜,就這樣輕輕撣去。

  “希望殿下不要覺得我多管閒事。”

  呼延敬玄先前拼盡一切、險些身死所創造的戰績,便是這般數目的凜夜風眼。不多一個,也不少一個。

  換而言之,有他沒他,沒差。

  他在厄耳德彌留下的諸多修行記錄,都已經被趙汝成打破,

  他在蒼圖鏡壁所創造的洞真極限,早被姜望拔高至一個不可企及的地步。

  如果姜望願意,這尊號為“牧國第一真”的強者,可以什麼痕跡都沒有。

  赫連昭圖笑了:“孤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說一句——好你個鎮河真君,竟然用救災這麼歹毒的手段對付孤?”

  他收斂了笑容,對姜望極認真地一禮:“孤替草原百姓,謝過姜真君援手。”

  姜望還了一禮,承認他可以代表草原。

  又轉過頭來,對著仍在揮刀迫殺的朱邪暮雨道:“要不然這位將軍先停手吧?讓我們安靜地聊幾句。”

  赫連昭圖笑容溫煦地看著姜望,並不言語。

  朱邪暮雨置若罔聞,手中長刀愈疾,陣中兵煞愈翻湧!每一刀都對著赫連雲雲的要害去。

  姜望面無表情地折身:“我說……停手。”

  他的兩指併為劍指,在折身的同時便斜下一劃——

  此時聚集到雲境長廊裡的甲士已經有萬員,在朱邪暮雨這等軍中宿將的掌控下,兵煞滾滾、渾如一體。

  “擋我者死!”

  朱邪暮雨視自己為完完全全只實現赫連昭圖意志的戰爭兵器,不是不清楚姜望的恐怖,但越是清楚,越要表現。赫連昭圖叫他殺皇帝,他也敢舉刀!

  此刻一鼓兵煞,萬軍皆前!

  刷——

  便如月光破雲來。

  接著便是甲冑砸地的聲音,萬聲混同一聲。

  啪!

  朱邪暮雨只覺身上一涼,手上一空,頭頂一輕——

  頭盔已被削去,長刀已然脫手,戰甲落在地上,整個人只有一件單衣,一條單褲,一雙完好的軍靴。

  赫連雲雲是怎樣單薄地奔出雪夜,他亦怎樣單薄地立在此間。

  他身前身後所有甲士,無不如此,盡皆只著單衣,個個空手茫然,不知所措。

  滾滾兵煞散歸為血氣,絲縷般彌散在空中。

  一劍萬軍卸甲!

  戰場立時無聲。

  提著馬鞭在萬軍之中的赫連雲雲,早已經到了潰敗邊緣,還在憑本能攻殺,被全身是血的趙汝成……一把擁入懷中。

  她抬鞭還欲再爭,卻似感受到了什麼,一下子垂落了雙手,就此神意昏迷。

  朱邪暮雨手中已無刀,但握起拳來,森冷地看向姜望。

  身後卸甲之萬員,也都握拳聚勢,隨他轉眸。

  面對如今的鎮河真君,一劍之下或為煙塵,這些兵將也無一人退縮。

  的確是萬里挑一的精銳之師!

  赫連昭圖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仍然看著姜望,很見從容:“您這是要插手我大牧儲爭?”

  “大牧乃天下強豪,北境霸主,哪個外人這麼不長眼,膽敢插手本國儲爭?!”姜望按劍道:“若真有這般不曉事的,不妨說出名字,我當為殿下拒之!”

  赫連昭圖垂下眸光:“這麼說來,是孤誤會了?”

  “天大的誤會!上次來草原,殿下還請我赴宴呢!”姜望道:“我今北來,不過是為了看看我家小五,看看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