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九十四章 亂天命



    “這個外樓修士的年紀也太大了,瞧得我一點食慾都沒有。”錯身下樓的過程裡,仵官王漫不經心地點評:“肉身也很孱弱,根本沒有收藏價值。”

    長裙遮掩下,他的腹部鼓起一個小小的肉球,又緩緩消失。

    雖然沒有收藏價值,但也不妨咬一口。

    路過的陌生人,還有外樓境修為,作為一個職業殺手,他怎麼都不可能放鬆警惕的。

    “是啊。”一旁的林光明道:“靈魂都不飽滿,我是懶得多看一眼。”

    他們交談的聲音,當然只在彼此的耳識中傳遞。

    “什麼時候才能抓到徐三呢?”仵官王聲音幽幽:“上次他還罵我是死變態。我放他一馬,他以為他很行。”

    徐三這樣的藏品,才是絕珍。

    “他確實挺行的。”林光明誠實地道:“我一個人弄不過他。”

    “這不是咱倆在一塊嗎?”仵官王白了他一眼:“只要咱們勠力同心,拿命跟他拼,還怕拼不過他嗎?”

    “大哥說得是。”林光明也不反駁,反正誰愛拼誰拼:“走吧,還有活兒呢。”

    仵官王嘆了一口氣:“有夏島真熱啊,這還沒到夏天!”

    就在他們邊走邊聊的同時,那個問茅廁在哪兒的青年,已經蹬蹬地往樓上來。

    方便得還挺快!

    仵官王風情萬種地往下走,林光明則是禮貌地側身,與那青年錯身後,便一前一後出了客棧。

    敦實的青年提著大包小包,腳步輕快地上了四樓,嘴裡唸唸有詞:“天字……幾號來著?”

    他看起來十分猶豫地……站在了天字叄號房門前,開始敲門。

    篤篤篤。

    敲門聲在空響,長久無回應。

    “東家!”

    “東家?”

    青年一邊敲門一邊喊,甚至手按在門上,做出了要直接撞開的架勢。

    吱呀~

    旁邊的房門拉開了。

    天字,肆號。

    苗汝泰站在門後:“你敲錯啦!”

    “欸!東家!瞧我這記性。”青年提著包裹往裡走。

    苗汝泰又把門關上了,順手開啟一個隔音陣盤,放在了茶几上。

    青年則半蹲在地上,拆開包裹,取出一件件法器來,熟練地在房間裡佈下陣法。

    對於連真人都圍殺過不止一次的地獄無門來說,外樓修士的確很是一般。但放諸天下,也都是一方豪強,進一步就神而明之,有資格立國了。

    尤其苗汝泰作為蒼朮郡守的弟弟,是苗家為數不多拿得出手的人物,做事情還是很有手段的。

    他鎖定了田家的隱秘人物,但並不急於捕捉,而是先讓手下人,以記錯房間為由,探探情況,他自己則在旁邊的房間裡隱秘觀察。

    “好像沒有人啊!”青年一邊佈陣一邊說:“沒人回應,也沒有捕捉到人氣。”

    “沒有人氣不就是問題嗎?”苗汝泰成竹在胸。

    “是啊!”青年也反應過來。

    明明這間房都訂出去了,還包了月,怎會沒有人氣?訂房的是屍體不成?

    “而且田氏血脈的感應,在這裡異常的強烈。”苗汝泰冷靜分析:“他顯然是躲在裡面。可能是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在這裡藏身,也可能是在等待做事的時機——這個人戒備心很強,極度謹慎,一點風險都不願意冒。從我進房間到現在,他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來,一點道元波動都沒有,顯然就是靜止在某一處,時時刻刻都在審視環境。此人一旦出手,必然石破天驚。你剛剛敲門,說不定已經驚了他。”

    “接下來怎麼做?”青年感到緊張:“還是按原計劃嗎?”

    苗汝泰靠坐在牆邊,靜靜地思考了一陣:“你剛剛在附近巡察,有發現什麼嗎?”

    “我常在島上跑,有夏島雖然來得不多,但也算熟悉。我連茅廁都檢查了——”青年搖搖頭:“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苗汝泰再一次確認陣法已經生效,且自己處在巔峰狀態,便扭回頭來,看著這堵牆:“那就看看田家這位鬼鬼祟祟的隱秘直系,究竟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他探手按在牆上,道元緩緩流動,木石結構的牆壁,自然而然地拱開一扇門。

    他提刀在手,無聲無息地穿門而入,道元瞬間盈身,掐好的道決也精準按出,無數藤蔓如蛇群繞牆漫遊!

    但眼前所見的一切,完全不同於他的任何一種猜想——

    偌大的天字號客房裡,真的一個人影都沒有,連桌椅床凳之類的都被搬空,只有一座隱隱散發著血腥味道的陰森怪異的祭壇!

    苗汝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扳指,如果房間裡沒有人,那關乎田氏血脈的感應從何而來呢?為何還是如此濃郁?

    祭壇上詭異的咒紋,如有靈性般在石臺緩緩遊動。

    “大人?”身後的青年有些發怵。

    苗汝泰不做理會,走上前去,拔刀便是一斬——

    喀!

    祭壇主動裂開!

    像是避他這一刀。

    那詭異咒紋竟如靈蛇受驚,紛逃而散,竟然主動退卻,離開了石臺,遊在地板上。

    而一具血棺就這樣被推舉出來!

    苗汝泰面不改色,一腳踹開了棺蓋。

    只見得一位全身赤裸的男子,雙手交疊,靜靜躺在棺中。身上的筋絡如植物根鬚一般,深深扎進棺材底部。胸膛位置,有好幾處刀剜的傷,像是被人生生削掉了肉。

    手上的扳指在這一刻如火焰般燙,告知苗汝泰,眼前這一個,就是他要找的田氏族人!

    “他……死了嗎?”身後的青年顫聲問。

    “還有心跳。”苗汝泰拿刀指著棺內裸人的心臟,依然沉著。

    給他勇氣的並不是那堪堪三樓的修為,也不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此刻還在靜海郡作客喝酒的朔方伯。

    田氏乃大齊名門。

    貿然對大澤田氏展開調查,隱秘擒拿田氏族人,若能拿到朔方伯想要的證據,自是沒什麼話說。

    若不能拿到什麼有用證據,而又面臨田氏問責,恐怕朔方伯會第一時間與他切割。

    他當然做好了承擔一切的準備,但本身即有面對一切的信心。

    他的信心來自於他所效忠的人,是神魂深處凝結的黃泉神印。

    苗家是鮑家的親家,不是鮑氏的奴僕。

    他作為苗旌陽的弟弟,效忠的是鮑玄鏡公子!

    而不是朔方伯。

    此次出海,明奉朔方伯之命,暗受玄鏡公子之令。

    明面上他是朔方伯在海上撒開的網,是網繩的其中一根。事實上他是玄鏡公子的後手,任務是在暗中引導局勢,要保證事態往玄鏡公子所要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