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七章 自在(一)(第2頁)

對了,她還有一條會噴火的狗。

不會比從前更糟了……

看到白歌笑出現的瞬間,荀九蒼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

青崖書院院長願意出面作保,於他於姜望,都有了一個緩衝的餘地。

但他也不能就這樣張口讓白歌笑直接帶人走,否則之前的“景國辦事,諸方退避”,豈不成了見人下菜碟?

好在白歌笑問的是姬景祿……

荀九蒼直身不言語,等待姬景祿的回答。

然而大景玳山王也不說話!立身在彼,雙手疊於身前,一副靜聽軍令的樣子,如木雕泥塑。

不說話也行,白歌笑悄悄把人帶走吧,他就當沒看見了!

但白歌笑……也沒有那麼囂張。

她畢竟是青崖書院之主,不是姜望這般自在自由,書院裡裡外外不知多少人,需要她擔著,卻是不能太駁了景國的面子。

甚至於只開口說保一個葉青雨,沒底氣在景國大軍之前,保住整個凌霄閣。

她看了眼不言不語的姬景祿,彷彿明白了這裡是誰做主,又對荀九蒼強調:“葉青雨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一定要帶回去。”

你倒是帶啊!廢話什麼!

荀九蒼牙都要咬碎了,齒根磨了又磨,勉強矜持著。

白歌笑倒也早就領教過大國傲慢,見荀九蒼不說話,心中雖有不滿,卻不表現出來,只繼續加碼:“我在來的路上,聽說雲上商路的諸國已經聚集到一起,說什麼要去天京城瞭解情況,看看雲國到底是怎麼了,為何突然被景國鎖境,通訊中斷……”

她看著荀九蒼:“荀帥若就此沒有一個合理解釋,恐招致天下不安。”

所謂“雲上商路”,即是雲國這麼多年來,貫通南北,勾連東西,一條條趟出來的成熟商路。早就形成了完整的商業循環。

商路上經歷的各個國家,每年都要在這條商路上獲取大量的利潤!

參與這條商路建設的,大多都是一些資源貧瘠的小國家,諸如沃國、季國、曲國、容國、喬國、宣國之類,最強的無非是宋國和雍國,但互通有無,與時俱進,也算是在鋼鐵叢林般的開脈丹體系下,一點難得的喘息空間。

景國當然知曉這些,但並不很在意,因為開脈丹才是核心資源。除此之外的財富,都稱得上是無根浮萍。

說白了,一群待宰的年豬。

今日斬禍軍這麼快就兵圍雲國,除了打擊平等國,彰顯中央威嚴,又何嘗不是順手來拿收成呢?

凌霄閣主加入平等國,等於是把雲國這塊肥肉送到嘴邊,景國沒有不吃幹抹淨的道理,只是被姜望過於激烈地阻止了。

但此刻,這些個土雞瓦狗,什麼“雲上商路”,竟也敢過問雲國之事嗎?

個個都把自己當姜望了?

蕞爾小邦!

但這些弱小國家加在一起的聲音,尤其是通過白歌笑來傳達……荀九蒼也不能真個當做沒聽見。

中央帝國受朝萬國,受萬邦景仰,並不全是依靠刀劍,從來威福並用。若招致天下離心,道門影響力急劇衰退,今天就算把他換成南天師,把姜望壓在這裡打,也沒有任何意義。

荀九蒼張了張嘴,就要把葉凌霄是平等國護道人的證據拿出來,讓白歌笑看看什麼叫“師出有名”!

姬景祿就在這時候,咳了一聲。

“咳!”他再次走到前面來,行走在姜望所帶來的恐怖壓力中:“景國河官為平等國所刺,荀帥護國有責,率兵巡河——不意在雲國這裡,與姜君鬧出了誤會!”

荀九蒼真是越來越越煩這個晉王孫。

該說話的時候在那裡裝啞巴,該繼續裝啞巴的時候,又開口說話。

現在說兵巡,說巡河,早幹嘛去了!你先前弄個演練的破臺階,誰好意思下?

他眉頭一抖:“玳山王——”

“撤軍吧,荀帥!”姬景祿這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荀九蒼提著大槍的手一抖,當即就要翻臉。

“這是文相的意思!”姬景祿道!

荀九蒼愣了一愣。

景國並沒有姓文的丞相,丞相也沒有文武之分,通常說“文相”,說的是閭丘文月!

但閭丘文月已經失職下野,你玳山王又如何一口一個文相?

除非……

他不由得看向那個沉默站在白歌笑身後的、名叫葉青雨的女子,其人驟逢驚變而不見驚,點點金光繞雲氣,飄渺不似在人間。

他一瞬間想明白了一切,面容變得異常的嚴肅!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嚴重,也更酷烈。

彌平內部裂隙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室絕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妥協,這是一場必須有一方死亡的戰爭!

“您來得太急,我趕得也匆忙!”姬景祿取出一枚圓珠,其中紅芒高速閃爍,顯出某種急切:“這時才與文相建立通訊,您要跟她聊聊麼?”

“不必了!”荀九蒼轉過身去:“收兵!”

一時偃旗鳴金,兵煞回湧。

蔽日之烏雲,逐漸退遠。

那些個驕兵悍將,雖不乏決死的意志,又如何不是鬆了一口氣!

死在與異族爭殺的戰場,和死在人族英雄劍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事情。

“請荀帥就近移駐觀河臺!”姬景祿握住那枚通訊寶珠,強調道:“這也是文相的意思。”

“……知道。”荀九蒼的聲音響在雲層裡。

真有幾分遲暮的衰意!

而那懸於天京的永恒大日,也像是被烏雲載走,漸遠而漸黯了。

姬景祿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看向姜望,極認真地行了一禮:“荀帥性急如烈火,又在焦頭爛額的時候,並非有意針對姜君……國人失禮而至誤會如此,希望姜君能夠諒解。”

“既然是誤會,說清楚了就沒關係——”姜望平靜地看著他:“下次不會再誤會吧?”

“定然不會!”姬景祿做出承諾。

姜望緩緩把劍收入鞘中,說道:“那就不送了。”

姬景祿又特意對葉青雨點點頭,對白歌笑拱了拱手,這才拔身而起,穿向遠空。

……

荀九蒼馭軍如烏雲滾滾,飛往觀河臺,恰見得有兩個人影迎面而來。

“塗惟儉!”荀九蒼從煞雲中顯出面容,直視著代表宋國的這兩個人,尤其看著塗惟儉手中的符節,目無情緒:“你不是要告訴我,你也打算去雲國吧?這裡的事情,你們宋國也想管一管?”

塗惟儉即是一驚!

他的確是得到景國兵圍雲國的消息,所以帶著辰巳午前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能不能勸和幾句。不僅僅因為宋國是雲上商路的重要一環,也因為他和葉凌霄有一份交情在!

但他這邊還沒趕到呢,怎麼斬禍軍這就離開了?

都說斬禍軍行軍極快,效率極高,也不至於快到這種程度吧?

但見得荀九蒼的臉色,他多少也能想到點什麼。

看來那位鎮河真君,並沒有給景國人面子。

“雲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他非常自然地把符節收了起來,一臉驚訝:“我跟巳午出來郊遊,不意與荀帥偶逢!”

“你們也郊遊!”荀九蒼聽到郊遊就來氣:“這是你們郊遊的地方嗎?!”

塗惟儉半句廢話都沒有:“我們這就走。”

旁邊的辰巳午倒是扶了扶冠,昂起頭來。

塗惟儉拽了他一把,將他拽離了。

天下大爭,列國傾軋,豈有年少自在之心!

辰巳午不服不忿,只有一字曰之“忍”!

荀九蒼深深地看了這兩道背影一眼,倒不說別的話,只一卷兵煞,頃刻落在了觀河臺。

轟!

姬景祿的身形,幾乎是緊跟著便轟落!

他在漫天煙塵中起身,靜等著荀九蒼迅速排兵佈陣,接管觀河臺防務,調整好相應的陣型——斬禍軍雖然跑了一趟雲國,徒勞無功,又耗費兵煞趕來這裡,但結合觀河臺上的相應大陣,仍有一戰之力。

默契的確在他們中間存在,荀九蒼也在等待,有可能會發生的戰爭。

但在當前形勢下,僅僅是默契,已經不足夠了。

姬景祿注視著眼前的老將,直到他看向這邊,才開口道:“敢問荀帥,有關於葉凌霄是平等國護道人的證據,您是怎麼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