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夢境

午後時光總是倦怠懶散的,太陽吊在半空百無聊賴,像是掐點等著放假回家的學生,只需天幕一暗便麻溜落下山去。

 牆壁在日頭下曬著,反射的白光遮蓋了上面被歲月侵蝕的痕跡,恍然間讓人誤以為一切都還是剛開始的模樣。

 萬物都被挾裹在騰騰的熱氣中,唯有井水幽深清涼,冒著森森寒氣沁透了周圍的青石。

 圓鏡般的水面忽地泛起圈圈漣漪,細小的粉末洋洋灑灑下墜,最後四散和清冽的井水融為一體。

 兩株老樹亭亭如蓋,綠蔭之中偶爾可窺見一點潔白的羽毛,鳥鳴啾啾,預示著明日又是不可多得的好光景。

 張民生站在樹下閉目小憩,靜等藥物徹底在水中化開。

 腳步由遠及近,來者不僅沒有遮掩的意思,反而越發清晰,彷彿是宣戰的鼓點,擾人清靜。

 沒有選擇更方便的偷襲,看來殺心還沒重到那個地步。

 他睜開眼睛。

 眼前,雲水藍盪開熱氣,偏低的溫度宛如一隻利爪破開空氣直直朝他襲來。

 和要殺人放火的氣勢截然不同,面前的少女笑意盈盈,邁著不急不徐的步子往這邊來。

 威脅我?

 張民生思索著她的目的。

 “我以為至少要等到你們搜完山後才會來找我談判。”

 “談判?”

 雲綰搖搖頭,笑意未減,

 “你有什麼籌碼能讓我和你談判。”

 “你們不想完成任務了嗎?畢竟到現在各位手裡還沒有實質性把握呢。”

 張民生在心裡盤算一遍事情的始末,面上卻未露分毫。

 “完不成又怎麼樣?我師兄師姐又不會教訓我。”

 頂多笑話一陣。

 雲綰想起竹笑的性子,大不了把公務都丟到他桌上,看他還有沒有心思關心其他事。

 “再者,你又如何篤定我手上沒有你的把柄呢?”

 “雲道長,我又不是三歲孩童,你三兩句話可嚇不住我。”

 張民生不為所動。

 雲綰的視線從他臉上落到隱藏在墨綠中的一點潔白。

 “玉梳鳥啊,據說這玩意可邪性得很。玉梳鳥只有巴掌大,可它們的鳥蛋卻能佔到身體的三分之一,更別說一窩還不止一顆。嘖嘖,真嚇人啊,知道的是在孕育孩子,不知道還以為肚子里長了一窩寄生蟲,等著把母體的壽命吸乾。”

 張民生知道她在說什麼,向來沒有情緒的眼睛裡露出一點笑意。

 “自然界本是如此,雄獸在外狩獵雌獸誕下後代,種群因此而延續,哪裡扯得上邪性。”

 “是這個理,但那雌獸要是不願意呢?”

 雲綰故作苦惱,

 “畢竟玉梳鳥的雄鳥最後幾乎都會被自家媳婦追殺,不死不休呢。”

 “雌鳥願意孕育是她的事,後悔了想要殺死雄鳥也是她的事。反正幼鳥已經長成,它們也該退場了。”

 張民生似是想起什麼,笑意越發明顯,

 “一切不過是遵循自然規律,順從本性而已。怎麼,雲道長是覺得這也算證據?”

 “本性。”

 雲綰咂摸著這個詞,

 “就像母親愛著孩子那樣的本性嗎?”

 她笑起來,

 “如果這樣的本性可以被藥物左右,那麼這還算得上是本性嗎?”

 人會對吸收自己血肉,給自己造成無盡痛苦的寄生者產生感情嗎?人會為傷害自己利益的生物盡心盡力付出一切嗎?

 站在理性的角度上,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是,種族想要長存,生命需要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