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煦遙)

江斬這小半輩子,要說怕,那還真沒幾個。

也就當初的老頭子,他有些怵,但更多是對長輩的敬重。

再加上他們江家這人丁稀少的情況,血脈情緣自然是要比旁人家看得重些。

但誰能想到,張狂了這麼多年的江侯爺,在這後半輩子,居然“怕”起自家兒子來了?

這話,江斬自然不會說出口,免得傳到外頭去了,讓人使勁笑他。

瞧著眼前快和他一般高的兒子,江斬心裡滿是自豪,這可是他的種。

能文能武,這腦子不比那裴狐狸差。

這面貌生得也好,渾身上下盡是優點,按照他說,就是那龍椅上的小皇帝也比不上。

就是這腦子太好,壓得他這老父親,有那點的心虛。

想到這幾年,在這小子手上吃得虧,江斬是又氣又驕傲。

“父親,我與裴伯父談妥了,這是他的條件。”

一襲黑色勁裝的江煦,神色冷然,步伐沉穩走到他面前。

說話之時,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遞在江斬面前。

這般冷靜,這般直接?

他還沒開口說話呢。

接過東西,挺大一老爺們,在看完裡頭的內容之後,很是不顧臉皮,扯著嗓子嚎叫起來:“啊!”

“裴桉,你個老狐狸。”

“真不要臉。”

“獅子大開口!”

緊接著,院內院外幾百米外,聽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嘖。

侯爺這力氣可真不小,想必那柱子也快斷了吧?

而並未走遠的江煦,聽到這些動靜,清雋面容之上,帶著些許無奈,但清明的眼底,更多是愉悅。

信中的內容,他大致都能猜到。

並非偷看,而是在返回之時,他的遙之貼心又機靈在他耳旁提醒了幾句。

他那位未來的岳丈,可不好對付。

好在,他早早便先下手為強。

遙之,註定是他江煦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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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另外一頭,回京的馬車之上,蘇遙之一身耀眼亮麗紅裙,上頭還繡著栩栩如生的飛鳥,同色紅寶石頭面,步遙垂在耳旁,微微抖動,靈動無比。

可比起這些外在的裝設,她那張容貌出絕的臉,更讓人挪不開眼。

孩童時期,小遙之因貪吃還有幾分胖乎,可隨著逐漸長大,少女容貌開始顯現,身段也開始變是出眾起來。

更別提那張臉,將裴桉和蘇清月的優點,完全融合在一處。

既有其母親的清冷,又因她本身性子的緣故,貴氣中多了幾分肆意,說是京城同齡貴女中的第一人,也絕不為過。

小小年紀,便被封了郡主,父親身份貴重,裴家更是如日中天。

別說是女人對她各種追捧,便是那些世家貴子,也個個想要得到這位裴家唯一的大姑娘的青。

出身不凡,樣貌出眾,誰不想佔為己有?

可惜了。

便是這些男子,花樣百出,用盡手段,也沒能讓這位小郡主多瞧一眼。

許多宴會,雅集,基本瞧見她的身影。

也就幾次宮宴之上,他們能遠遠瞧見那一抹紅色耀眼的身影,眾人眼中多是傾慕,沉迷。

不光光是為了她這個人,更是小郡主如今身處的位置,那可是陛下身側,天子近旁。

哎。

這般艱難,難以靠近的女子,讓不少人都灰了心。

可也許多,一直“痴心”等著的人,想著自身優秀,說不定哪日運道便來了,入了裴侯爺的眼,能博得那麼一絲機會呢?

但京城內這些人,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一直苦苦等待機會,等到卻是江裴兩家結親的消息。

那十里長街都不夠擺的聘禮,那滿城傳遞的消息,還有陛下親手寫的賜婚聖旨,著實把不少男子給打擊到了。

甚至有人不信,跑馬到那長街之上,親眼瞧見那壯闊的一面,當場便暈了過去。

是真不甘心啊!

怎麼說,也守了好些年,這潑天的富貴還是被人搶了。

還不是京城子弟?

叫人如何不氣?

一時間,江煦成為眾多京城世家子弟嫉恨之人。

哪來的兵痞子,就這麼輕而易舉摘了京城最嬌豔尊貴的花。

這些事,自然是傳不到當事人耳朵裡頭,便是聽到了,也不會放在眼底。

一群痴心妄想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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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聘禮,那就得說回那日江侯爺忽而失控之事了。

裴桉自然不喜,有人狼子野心,這般早就拐走他這唯一的女兒,儘管這人是他熟悉的小輩,也是妻子滿意的人選。

幾次三番往西北捉人,這裡頭的事,他大概也是摸清楚了。

這狼崽子,居然在十歲這種乳臭未乾的年紀,就學會耍心機了。

一封又一封的信,不間斷往京中送,裡面滿是陰險詭計,誘惑之言。

還時不時夾帶著些“私貨。”

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新奇吃食,哄得遙之日日都想往西北跑。

一個混在軍營中的混小子,居然在外頭養著一堆廚娘和廚子,隔三差五便弄出稀奇古怪的東西。

心機何等深沉?

查清楚那小子使的手段,裴桉那一刻臉色黑如墨水,胸口聚起一團怒火,恨不得先將那江家小子暴揍一頓。

絕了他那痴心妄想的心思。

可誰能想到,他和妻子唯一的女兒,竟然真就被那混小子給“勾搭”走了。

馬車之上,遙之雖高興,可面對面色如墨的父親,也難免有些心虛加害怕。

要知道,這些年她基本就沒見過父親在母親和她面前生氣。

如今一見,才懂得外頭那些人,為何要如此懼怕父親。

“爹爹?”

感受氣氛不對勁,遙之換了個稱呼,水汪汪眼神之中,滿是撒嬌,看得人心頭一軟。

便是在外有冷閻王稱號的裴桉,也無法一直黑著臉,神色漸漸變得溫和起來,眼底露出對女兒疼愛,也有一些無奈。

怒氣是對著那混小子的,對女兒只有心疼。

“遙遙很心悅他?”

咯噔一聲,遙之雙眼瞪得老大,滿臉震驚,那遲緩的羞意,讓她面頰不由泛起些紅意。

雖說她和平常人家的貴女不同,但總歸還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被長輩這般直接詢問,哪裡還說得出話?

低著腦袋,好久都沒開口,最後還是在父親清冽目光之下,點了點頭。

緊接著,安靜的馬車之內,響起一絲嘆息聲。

髮髻上落下一股溫柔力氣,聽著父親緩聲開口:“好。”

“遙之長大了。”

“只要你想,爹爹便同意。”

輕柔的幾句話,落在遙之心中, 掀起一陣陣暖意,眼眶也不由泛起一些酸澀之意。

她很少會這般。

這些年來,她過得比誰都要開心,自由。

因有孃親的疼愛,他的放縱,她既有貴女的體面,又有那些人從不曾擁有的自由。

便是宮中那位身份貴重的表弟,也比不上她。

幼時她不懂,可心中有了喜歡的人,卻明白了許多。

孃親和他經歷過許多事,導致孃親不能完全依賴。

可這些年,父親對孃親的愛意,從未改變,甚至日日漸深。

每每瞧見父親望向孃親的眼神,她都覺得難忘。

那是溺水之人,望見救命之物的痴狂。

雖不知為何,她沒有弟弟妹妹,可她明白,爹爹對阿孃的愛,不比江叔對葉靈的少,甚至更加深重。

為了阿孃,他可以放棄一切。

“父親。”

“孃親,她是喜歡的你。”

就像我喜歡阿煦哥哥一般,她看到了。

好幾次,她都看見了孃親眼中的柔意。

聽到這話的裴桉,手中動作一頓,清明的淺眸之中,露出溫潤的柔意:“嗯,父親知曉。”

他知道,他的月兒從來是個心軟之人。

他知道,他做得還不夠。

遙之感受到父親身上散發出來的喜悅,眉眼一動,揚著笑臉:

“阿煦哥哥也和父親一般好。”

“你就別為難他了吧。”

裴桉:.....

臉色一黑。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