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喝半瓶水 作品

第135章 閒話家常

下了些雨。

沈梟垚窩在神武侯府的主屋裡看落地的圓床外雨打芭蕉。

她剛從午睡中醒過來,雪青色衣衫鬆鬆垮垮地掛在肩頭,雪白的肩頭和脖頸上露出斑斑點點的曖昧紅痕。

她側趴在繡了鴛鴦戲水的枕頭上,半闔著眸子。

秦淵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美人臥榻,雨打芭蕉,他抬手脫了自己的外袍,踢掉鞋子上了榻,彎腰看沈梟垚才道:“皇帝打算對我下手了。”

他語氣平穩,但是沈梟垚知道,他生氣了。

沈梟垚動也不動,眯著眼道:“這不是本來就會發生的事情嗎?你為什麼生氣?”

秦淵哼了一聲在一旁坐下,他語氣不善,眉鋒微揚:“我為大啟征戰,建功無數,他這樣對待我,我不該有氣嗎?”

沈梟垚睜開眼睛,她翻身躺好,頭枕在剛才的枕頭上道:“你也不是真心效忠於皇帝,憑什麼要求他信任你?”

“皇帝如何知道?”

“你又怎麼知道皇帝毫無察覺呢?”

沈梟垚的話讓秦淵有一瞬的啞口無言,他幾乎以為沈梟垚在暗示什麼,正要追問時,沈梟垚反問道:“皇帝說了什麼?”

“倒是沒說什麼。”

秦淵坐直了身子靠在一邊看著沈梟垚的臉,這樣安靜獨處的時光是今生從沒有過的,他竟突然生出一種,這像是年輕的夫妻在房中閒話家常。

正恍惚著,沈梟垚道:“那你生什麼氣?”

秦淵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道:“他還沒下旨,但是他已經打算明旨讓我將中州兵權交出去,便是雍州的守衛兵,權力也要拆散了出去。

他的表情帶著一點鋒利,看著沈梟垚道:“他想將我困在御都,就呆在御都好好地做我的神武侯。”

一個虛職,一個打過勝仗的榮譽。

這太像是皇帝能幹出來的事了,既要又要,既想又想,說他怯懦,卻總能辦出狠厲的事情,說他狠厲在涉及自己的權柄時又分不清輕重緩急的怯懦。

沈梟垚嘲諷地笑了笑:“父皇能從三王之亂中勝出,的確是我的那兩個皇叔蠢鈍如豬,早知這般,當年還不如鼓動宣王奪位。”

至少蘇凜比眼下的太子強一百倍。

沈梟垚倒不擔心皇帝真的將秦淵留在御都,前世也發生過這件事,不過今生比前世早了兩年。

秦淵自己看著也不像擔心這件事的樣子,話已至此便不再提了,反而問沈梟垚:“你給太子下的藥已經有半個月了,如何了?”

沈梟垚將外袍拉起,將自己蓋住:“不如何,過幾日你便該知道了。”

秦淵眉頭微皺,沈梟垚輕笑一聲道:“他現在走不了路,自己暴露不出來。”

“會...瘸?”

秦淵反問,其實他已經猜測到會是這個結果,畢竟太子前世也變成了瘸子。

沈梟垚點了點頭,她順了順自己垂落的青絲,坐直了身子道:“太子,恐怕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她的語氣悠長,帶著一點解脫,又帶著一點說不盡的冷漠。

秦淵垂眸:“那皇帝恐怕更著急打壓我。”

儲君年幼,自然不能再讓權臣當道。

沈梟垚有些敷衍地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她語氣散漫,伸手撥了撥秦淵鬆散的衣襟又道:“你現在激流勇退好像也不怎麼來得及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裡,秦淵腦海中的絲線緊繃,他面上故作輕鬆,又存在了些許試探:“你...你這般手段,當真,從來不怕我對蘇啟江山不軌?”

前世他也很好奇,沈梟垚一點都不在意這個天下嗎?一點都不擔心她將朝政攪弄得一片混亂,她死了之後江山易主嗎?

沈梟垚側著身子趴到了窗邊,像是靈巧的狐狸一般,她靠在床邊看著窗外道:“你看外頭的芭蕉,如果沒人搭理,你說它會死嗎?”

芭蕉被雨打得砰砰作響,可是卻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結果顯而易見:“會長得茂盛雜亂,但不會死。”

沈梟垚放肆地笑了笑:“對啊,天下的百姓,和這芭蕉有什麼區別。”

這話有些偏頗了,沒有皇帝沒有軍隊,百姓就是待宰的羔羊,可不等秦淵反駁,沈梟垚又道:

“最差最差的結果,無非就是換個皇帝,可是無論誰做皇帝,都需要百姓,沒有子民哪來的皇帝,這個世道,暫時還不會出現無能的皇帝。”

秦淵很瞭解她,但她更瞭解秦淵,許久,久到秦淵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沈梟垚才總結一般道:“無論是暴君還是魔鬼都沒有無能的皇帝可怕。”

秦淵知道,她在對自己的父皇不滿,覺得他只會窩裡橫。

他湊過去抱住沈梟垚,低頭親吻她的髮鬢,他已經沒有那麼想問沈梟垚前世為什麼要捨棄他了。

除了那個今生才冒出來的青雀,在沈梟垚的心裡,死去的恭宜皇后,活著的皇帝和太子,都不是她在意的人,天下也不過在她心裡佔三分,權柄不過是用來把玩的器物。

而他秦淵,恐怕也如權力一般。

他不想問了,卻依然無法阻止心中的嫉恨,低頭咬住沈梟垚的肩胛。

雨更兇猛地拍打著芭蕉,噼裡啪啦的雨滴打在窗臺上,濺溼被褥,紛雜的雨聲遮住低喃輕語。

沈梟垚不堪受力,一隻手搭了過來,雨水滴落在她的腕上,被秦淵拉了過去,又狠狠一把合上木窗。

天色漸漸暗了,沈梟垚已經出來一日了,福山縣主已經帶著兩位小姐離開御都,她再不回去,說法都不好找了。

金蕊和芙蕖在門外晃了兩圈,都指望對方扣門,最後石頭剪刀布,金蕊輸了,正要抬手。

外頭給秦淵內室打掃房屋的婆子快步進來低聲道:“侯爺可在裡面?”

金蕊和芙蕖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芙蕖反問:“侯爺說不許任何人打擾,你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