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也道相思(第2頁)
“可是說了此次皇上召老臣們上京的因由?”
“皇上此次其實只召了賀峰一人進京。”
“哦?是麼?”承澤驚訝,“這是為何?”
“為的是……邊疆舊事。”
看老太太只這一句,神色便由沈轉暗,話音中還略帶頹嘆,承澤的心也不由提了起來。老人家與朝堂之事早就寡淡,這些年風起雲變,傳到耳中也不過是與孫兒茶餘飯後一番談笑,從未真正理會。而這一次非但牽了心神,且眉目間雲深霧迷,可見非同尋常,又聽是邊疆“舊事”,看來是牽扯到了老太爺,遂承澤更不敢怠慢,卻也不敢信口妄言,小心侯在身邊,只等老人家再啟口。
“承澤,還記得我和你爹爹給你講的胡人麼?”
“記得。”
“說來聽聽。”
“胡族乃草原遊牧之族,早年混戰,勢力割據,延至我朝便呈三足之勢,一為西遼河丶老哈河一帶的是兀良哈部;二為鄂嫩河丶克魯倫河的韃靼部;三為科布多河丶額爾齊斯河流域的瓦剌部。”承澤語聲沈定,侃侃而述,“多年來,這三部為了疆界與資材一直紛爭不斷,爭鬥中竟也日漸強大。我朝建國初,曾與其交戰談判,劃清了疆界,卻怎奈胡族本性兇蠻,且因前朝軟弱之由養就其貪婪之性,遂一直覬覦我中原國土,搶掠騷擾不斷。先皇在世曾三次親征,大挫其氣,收服了兀哈良部,也將韃靼丶瓦剌拒退回原籍。”
提起先皇三次親征,承澤幾乎是一言帶過,都只為這三次出征實在是提不得……第一次雖以勝利之姿還朝,還下表同慶,實則是久戰不勝,苦苦周旋,幾乎被胡族叩破了國門;第二次,正是易家老太爺臨危受命,冒死救駕,非但戰退了敵兵,還端端收服了兀良哈部,從此臣服朝貢。班師回朝後,先皇親書御匾加封外姓王爵,易府一門顯赫一時,卻不料從此埋下了禍根……而第三次,先皇只是出至離邊關尚有百里之遙的顯城,易老太爺獨自統軍出戰,怎奈奸臣起逆,糧草不濟,又偷洩軍機,至老將軍身中埋伏,血染疆場……副將賀峰拼死殺出了血路,卻只帶回了老將軍的戰盔……回朝之後,先皇元氣大傷,不久便駕崩,新皇昏庸,從此邊疆再無安寧……
“嗯,”老太太輕輕點頭,對孫兒的講述與避諱頗為滿意,“自那之後,總是大大小小戰事不斷,你爹爹當年也曾披甲出戰,輾轉數年,卻始終未能平定……”提起先夫亡子,老太太渾濁老目中悽悽滄桑……
承澤捧了熱茶遞到老人家手中,輕聲問,“不是說這兩年邊關已無戰事了麼?”
“嗯,”老太太接過茶,“賀峰此次信中說的正是此事。說並非朝中清流得了上風,也並不全是胡族內訌不得開交,而是出了一位人物。”
“人物?什麼人物?”
老太太抿了口熱茶,方才緩過心神,語聲又覆曾經的篤然,“一位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人物。”
“哦?是麼?”承澤驚喜,這些年研讀兵法,知道用兵之極致便是不戰而勝,遂聽說多年戰亂的邊疆竟是如此平定,自是好奇,“是誰?又是如何呢?”
“說是此人並非習武出身,卻深諳用兵之到,且謀略膽識過人。鎮守邊關寥寥數年,便摸準其宿怨新恨,釜底抽薪佈下暗線,三年前終是暴出一場混亂,引致韃靼與瓦剌再無暇顧及與我之戰。”
“可是兩面使詐丶引致生隙交戰?”
老太太看著孫兒,淡淡一笑,搖搖頭……
“嗯?不是?”承澤驚訝,“那是何計策竟能使得兩部同時休戰?”
“賀峰在信中沒有祥述,只是盡贊此人。”
承澤聞言心中也是驚歎不已,胡族雖性蠻,卻也慣用心機,族中不乏智勇雙全之能士。究竟是何妙計,竟是繞開韃靼與瓦剌兩族的積怨,各個擊破,真真是個人物!讀了這麼多兵書道理,卻不想當朝就有這麼一位兵法大家,若是能當面請教,該是何等幸事!
“賀峰提及此人,述國事之外實則是勸我老易家再奉上我的孫兒。”
“嗯?”承澤一楞神。
老太太拉過他的手,緩緩拍著道,“他說朝中有此人,可望再覆當年之宏望。他勸我送你進京應試,之後他親自舉薦你投在此人門下,說將來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承澤聽罷,終是明白今日老太太神色異常之根由。賀老將軍這些年一直與老太太書信議國事,實是不想這曾經血戰疆場的一門忠烈就此退隱,遂多年於承澤悉心教導,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邊關再豎易字帥旗,重振當年威攝敵膽之雄風。他的心思老太太一直都清楚,曾經笑嘆當年先皇賜給易家忠義二字,實則該分一個給賀峰,言語間實在是徹底的灰心。幾次婉拒和默聲後,賀老將軍也有些洩氣,可如今渾濁朝堂中出了這麼一位人物,老將軍該是覺得有了再不可拒的理由,遂極力勸老易家重返朝中。而於此,老太太顯然也是動了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