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鵲兒 作品

第十一章 夜探靈堂

 “嫂嫂!嫂嫂!是我!我是承澤!!嫂嫂!!”

 承澤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一邊急聲解釋,那閃著寒光的刀尖與眼睛寸距之遙,若非常年習武敏銳異常,毫無防備之下,險些就中了這旨在奪命的突襲!可眼前之人已是完全散了神智,根本充耳不聞!纖柔的身體仿若被鬼魔所持,力量大到駭人,眼中的恐懼也分明絕了生死,似定要傾天覆地,同歸與盡!

 “嫂嫂!嫂嫂!!”

 承澤還想努力喚醒她,卻突然看到硃紅的血已是沿著她握著利器的手腕浸染了衣袖,他的心又驚又痛,再也顧不得許多,一掌劈向她頸肩處的穴位,那發了顛狂的人立時一軟,癱倒下來,承澤一把攬了她接在懷中。她手一鬆,鐺啷,沾滿了血的剪刀應聲落地……

 一切人聲就此匿去……

 風,四面侵來,白幡幔帳飄飛呼嘯,鬼火般的白燭後,黑影籠著巨大的棺柩,陣陣陰寒瀰漫……

 承澤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咬牙暗罵,如此人間地獄,當初怎的竟能狠心離去?!再看臂彎中慘白的人,心越恨,只說他人荒唐,卻不知自己才是那最薄情寡義之人!!

 攔腰將她抱起,好輕,輕得他心都發顫,怎麼覺得已是沒了人,他禁不住將她越貼緊到胸膛,才算感覺到那白孝的衣裙內薄薄的柔骨……

 一腳踢開皮掛簾進到內室,沒有了風,卻依然是透骨的冷。黑暗中,承澤小心地尋到床榻,輕輕將懷中人放下,又去摸被褥,手所及之處都潮得軟沓沓的,他蹙了蹙眉,這如何使得?蓋了也是溼涼地貼在身上,可此刻也實在無法,暫且有東西搭著總是好些。

 給她蓋好被子,承澤直起身,窗外無月,黑暗依舊濃得伸手不見五指,於是摸索到桌邊點燃了燭燈。火苗在寒冷中顫了又顫,終是穩住,桔紅的光在室中慢慢暈開。

 環視房中,一切都齊整如初,又覆了薄灰,心不由一驚,她該是根本……就沒有進來過。這些日子,她許是就如他剛進來時所見,蜷縮成一團貼在靈堂的門邊,手裡握著那半把剪刀,死死地盯著大哥的棺柩,隨時預備著他覆活,或是做鬼,卻總之,要帶了她走……如此迫著精神,白天或可還好,夜裡,不知是怎樣煎熬,才會折磨出那般可怖的力道,那般慘決的眼神……

 目光又轉落在她身上,見她的發纏在脖頸,也有些遮了臉頰,承澤略一猶豫,走過去小心地抬手輕輕撥到一邊,忽地現出一團烏色,定睛看,雪白的鎖骨處一塊淤血化開後泛了黃的烏青……想起荷葉兒的話,這該是那傷中最輕的,卻怎麼此刻看在眼裡,比那腦中所想都更痛,竟如燙灼一般……心不忍,用手指拈了她的衣襟輕輕遮了……

 看她依舊閉著眼睛,承澤俯身,貼近辨了辨她的呼吸,很舒緩,很輕,幾不可聞,嗯,應該還是在那一掌的昏迷中,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他這才放心地打開被子,尋到那隻受傷的手。

 輕輕捧著,冰涼光滑的肌膚觸到掌心,那麼綿軟無力,若不是依然在滲血,這冰冷的感覺似已往生……

 再看那傷口,承澤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這麼深!她怎麼竟會不覺疼?握得那麼緊,拼了全力,這分明……就是要以命換命……看著那血越加刺眼,卻顧不得再多想,趕緊從懷中掏出隨身的巾帕輕輕給她包紮,心卻覺得依然不妥,這樣的傷需得立刻敷藥才是,不如再返回去一趟,順帶喚了福能兒來,這麼想著,心思一恍,手勁沒把握,床上的人竟是疼得“嗯”了一聲,承澤心一驚,立刻丟開了手。

 等了一會兒,床上又沒了動靜。他起身,見她依然閉著眼睛,眉卻微微相蹙。俯身貼近再探那呼吸,已是沈中帶濁,急緩不定。看來她已從昏迷中醒來,只是太累,太乏,不由得便入了睡夢,卻又不安穩,眼簾與睫毛都微微在抖。承澤看她蜷縮在被中,像只病弱的小貓,卻是如此濁重的呼吸,心又疑,多年習武,略懂醫道,遂重拾了她的手,輕輕把著……

 雙寸趨浮,右關沈細,脈細無力,嫂嫂這脈顯是身子虛弱又驚悸過度,此刻她雖睡著,實則那心依然懸著……承澤輕輕嘆了口氣,小心地將她的手臂放回被中。又在一旁候著她睡沈些,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匆匆離去。

 趁著夜濃,府中沈寂,承澤又悄悄潛回自己房中,取了針包,又拿了藥,想起那房中陰冷,覺得該取些碳,並手爐和腳爐,可又一想此時嫂嫂依然心驚睡不安穩,若是醒來看到自己莫明睡在內室床上,又回想到那似有非有的黑衣人,定會嚇壞她,這麼想著便又心急,只隨身帶了針和藥急急往回趕。

 出了芳洲苑,承澤又往小廝的住處去,睡夢中揪醒了福能兒,在他耳邊如此這般細細交代了一番,不待他多反應,已是輕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