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緒難平
“行了,瞎嚷嚷什麼。”承澤淡淡呵了一句,待紮好傷,也收了劍,坐到了石桌旁。
“二爺,別坐了!咱趕緊回吧!”
“不妨事,就是破了點皮兒。”
“這麼些血,哪止破了皮兒啊??”福能兒越看那白衣裳上的紅印子越嚇人,“橫豎我這頓打是免不了了,若是再誤了上藥,別說老太太,就是青蔓姐姐也不能饒了我啊!”
承澤懶得理他,自顧自拿起桌上的茶盅,福能兒趕緊攔了,“二爺慢著,涼了。”一邊給承澤重斟了茶,一邊還是念叨著,“您要是不想回,不如咱們去鎮上郎中那兒上些藥……”
“嘖!”
看承澤皺了眉,福能兒咬了咬牙也不敢再勸,可又實在心裡犯嘀咕,忍不住說,“二爺,你今兒這是怎麼了?往常教我也沒有這麼讓著的,這回可是真家夥啊,刀劍無眼!再說,我沒練到那有把握的時候,根本收留不住!往後你要再這麼著,我可……”
“沒讓著,是你長進了。”
福能兒撇撇嘴,“你快別哄我了!如今連賀老將軍府上的師父都招架不了你了,我算個什麼!”福能兒湊近看了看承澤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二爺,你今兒個……別是走神兒了吧?”
承澤握著茶盅,沒搭話。其實,他豈止是走神了,自那天合宜園閉了關,他的心像是沈了底兒再翻不上來,連夜裡睡著都能想起那冰涼的手指,便是做什麼都再不得安心,總覺得那天像是把她推落了什麼地方去,這一墜,就無底,再拖不回來……
“二爺,爺?”
“可去再問了?”
看承澤這一出神,又聽這沒頭沒腦地問,福能兒便知道話從何來,緊著答,“昨兒不是回給爺了嗎,大前兒的齋飯大奶奶雖沒接,可前兒的接了,碗都送出來了。”
“那可有人看見她,跟她說話了?”
“那麼小個門兒,怎麼看得著啊?再說,閉關的人哪能說話呢!”
承澤長吁了一口氣,心裡突然記起孃親當年口中的一個詞,造孽……
“二爺,你真是多操心了。我聽送飯的那邊兒說,老太太吩咐了,若是齋飯有兩次不接就立刻去回。”
“兩次?”承澤冷笑,“一日一餐,兩次,那就是近三日不食了,回了又能怎樣?去收屍?”
“哪就至於了?”福能兒不以為然,“我聽人說那修行的人一天一頓是佛食,再誦了經,便是身輕快,神氣爽,根本不覺這俗人的飢餓。爺是練功人,不記得當初師父教練內力的時候,不也用過這法子嗎?再者說,大奶奶守孝又傷心,更不覺了,再不濟,她也惜命不是?”
惜命?承澤一怔,心頭又湧起那股涼意……她是惜命,卻被自己一點一點給掰離了……只記得那力道那麼輕,似想握,卻又不強求,真不知道,她這份“惜”能撐多久……
看承澤不語,福能兒當是自己勸到了點兒,便放了心,“爺你別惦記了,大奶奶是個省事的,倒是那個小丫頭荷葉兒,整日不消停!”
“哦?她又怎麼了?”
“今兒早起我碰上延壽齋福喜兒,說那丫頭每日裡瘋瘋癲癲的,盡惹徐媽媽生氣,都罰過一回了,還是死性不改!”
想起三七那天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再想起那碟桂花糕,承澤忽地賞識起這敢在延壽齋“瘋瘋癲癲”的丫頭,心竟難得透了些氣,對福能兒說,“走,咱們回去!”
主僕二人從花園子往回走,剛看見芳洲苑的門福能兒就急急找了藉口要別處去,承澤知道他是怕那些大丫頭們呱噪,便點了頭隨他去。
承澤帶了傷回來,芳洲苑裡自是忙亂,可丫頭們你來我去,也不過是張羅打水丶找衣裳找藥,再心急地問幾句,待該動手之時,皆是青蔓,旁人便是託了水盆來,也都被接了就打發出去。如此行事,丫頭們倒也不覺她獨,都知道這是爺打小就有的那股子彆扭勁兒:最忌不備時有旁觀,遂從不要人在房裡上夜,也從不許人伺候沐浴。因此臥房裡統共就留了兩個做事的丫頭青蔓和紫螺,而紫螺也是止步簾帳外,待脫到見了貼身裡衣兒便只有跟得最久的青蔓了。遂也有家人私下裡悄悄說,這青蔓實在不同,大爺跟前兒雖有紅玉,卻從旁還有四五個丫頭,可二爺跟前兒獨這一個,獨獨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