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波光
“標間？”和老闆寒暄了一會，葉曉雪氣喘吁吁地爬上三樓，站在房間門口一臉不高興。
“就剩下這一間了。”
“又不是沒給錢。”葉曉雪嘟囔著，扯掉外套丟在靠門的床上，“這也太熱了。一會我換裙子出去。”
夏日的海邊，陽光絲毫不吝嗇，在三樓的露臺可以看到遠處水面上波光粼粼。自從知道了紫芝開了這個客棧，夏梔就一直想著要來一次，如今又一個難題立在夏梔面前。
“中午太熱了，叫外賣吧，等快落山了咱們再出去逛。”
“飛了一千多公里，還是吃外賣？”熱氣惹惱葉曉雪不是一心半點，每句語氣裡都帶著不滿。
“乖~”夏梔不聲不響走到葉曉雪面前，輕輕碰了下額頭，“你看看吃什麼，我幫你把空調打開。”
吃飽喝足葉曉雪在開著空調的房間裡睡著，夏梔和紫芝坐在三樓露臺上閒聊，桌上放著塞滿冰塊的透明氣泡飲品，杯壁掛滿了水珠，漸漸印入木桌上。兩人的聲音儘可能壓倒最低。
“東西都買好了？”
“放心吧，四點他們就會去佈置了。”
“那海灘離這裡有多遠？”
“走過去五六分鐘吧。你這是在緊張嗎？很少見到夏梔同學緊張啊。”
“可不是~”艾雲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兩人一驚，同時把食指放在嘴邊，做出“噓”的表情，艾雲連忙捂嘴，待走近一些才又說了話，“今天早上問了一千遍我們的飛機會不會晚點，生怕來不及給她當苦力。”
“學姐第一次偷偷摸摸嘛，難免是要緊張的。”緊跟在身後的小谷笑笑，雙手拉著艾雲的一隻胳膊晃了晃。
“念曉之還沒到？”
“她昨天就到了，今天去逛街了吧，說四點回來。”
“這麼熱的天去逛街？”剛下飛機還沒喘過氣的艾雲雙頰緋然，是難得見到的模樣。
“多半現在躲在什麼酒吧咖啡館裡體驗生活呢吧。”
“話說你的東西寫好了沒？”
本來在嘲笑對方的夏梔臉色一沉，“沒。”
“不寫啊？”不僅艾雲和小谷瞪大了眼睛，連紫芝也疑惑起來。
“不知道怎麼寫……”夏梔聲音更低下去，就連花臺上的蚊子嗡嗡聲都壓過她，“最不會寫的就是命題作文了。”
“這算什麼命題作文啊，咱們這麼大費周章的，你不寫哪裡來的高光時刻啊？”
高光時刻，夏梔腦子想到的不是艾雲提到的時刻，反而是《第三任女朋友》的結尾高潮那一幕。這部劇在戲劇節亮相之後廣受好評，開始了全國巡演，經歷九個月重新回到浦亭變成日常演出，夏梔和念曉之商量在結尾又加了一齣戲。
夏梔清楚的記得第一次新版本演出後上臺謝幕，她和念曉之並肩走出關閉的紅色大幕，牽起等待的葉曉雪時觀眾長久的掌聲，不少人還吹起了口哨，舞臺的燈光直射眼睛，是屬於她們的高光時刻。
出發之前夏梔糾結了好久到底穿什麼，裙子斷然是不會出現在她的衣櫃裡，小西裝在夏日海灘上會變身成蒸籠。關鍵問題是還要讓葉曉雪也換上合適的衣服。
等到真的牽著葉曉雪的手走上沙灘，白色玫瑰花拱門和三五把純白宴會椅在陽光下閃著銀色光芒，小谷抬著專業的單反相機對著她們一通猛拍，艾雲和念曉之穿著素白的裙子站在拱門的兩側，夏梔意識到穿什麼衣服其實並不重要。
手心微微出汗，害怕掌心裡的手嫌棄跑掉，夏梔伸開五指，把葉曉雪的手指交叉握住。偷偷轉頭看她的臉，眉眼彎彎，嘴角上揚，圓潤的鼻頭一呼一吸，有一些驚喜，但不多。緊張掩蓋了夏梔的疑惑，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拱門面前。
音樂還沒有響，坐在前排的紫芝連忙起身去打開小小的藍牙音箱，熟悉的曲子蔓延沙灘，不遠處的自行車道上，有騎行愛好者停了下來，舉起相機。下午四點的陽光依然刺眼，輕易尋找到跨海大橋上飛馳而過的車窗，把光線折射進葉曉雪和夏梔的眼睛裡，像落入了天上閃爍的星星。
念曉之手裡的捧花遞給了葉曉雪，拉她站在了沙堆上標記出來的位置。艾雲飛快將一隻紅色玫瑰插入夏梔胸前的口袋裡，對著微微出汗的夏梔眨了眨左眼。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等了那麼多年，等來的是你。”
夏梔拿出皺皺巴巴的紙，像從她日常筆記本里臨時撕下來的，看了一眼葉曉雪的眼睛，磕磕巴巴地念了第一句。一旦開始，後面就變得自然起來，葉曉雪咬著下唇微笑，看從來生人勿進的夏梔變成膽小可愛的模樣。
“每次看到app上‘安靜的講些故事’，你的面孔就會出現在我腦海裡，作為一個寫字的人，在你出現以後我終於讀懂了，為什麼紅樓夢裡把其他女子的眉眼刻畫得細緻入微，偏偏寫不出林妹妹的容顏，哪怕在此刻，你站在我的面前，我也無法描述出你的你的樣子。”
這個時候應該抬頭看一眼葉曉雪啊，艾雲指揮著小谷在對面拍照，心裡為一直低著頭的夏梔乾著急。
“我喜歡你小小吃醋的樣子，當我在群裡說起過往的事，你會假裝關心跑來和我私聊，說我在群裡聊得很high。
我們度過了好久的“異地戀”，你說你老了以後還是要牽著我的手在大街上走，我嘟囔著嘴在屏幕另一邊你看不到，如果那時你還牽得到，那就讓你牽好了。
我曾經說以後要去大理開一家咖啡館養老，現在我喜歡在浦亭躺在沙發上，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和你一起坐在院子裡的臺階上曬太陽；
我喜歡被你摟著腰，被你揉亂頭髮，喜歡和你十指交纏在馬路邊走。我並不知道我們能走多遠，能走到哪裡，不過只要站在你身邊，就好了。
遇到你，我彷彿恢復了18歲的年紀，對整個世界都充滿欣喜和感激。
五週年快樂，葉曉雪同學，我的小心心~我們還將度過很多個週年，手牽手變成兩個白髮蒼蒼的小老太太。”
如釋重負，在此刻的夏梔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輕咳了一聲，肩膀上卸下千斤重擔，把紙重新塞回褲袋，有些溼潤的眼睛看向葉曉雪，被小谷的快門聲閃了回去。
“咳咳，”葉曉雪眼眶紅潤，下一秒換上了一臉得意，把手捧花捧在胸口，又回頭用眼神示意谷羽準備好，朝艾雲點了點頭。等所有人就位，開始一本正經地說話，像在演一出大戲。
夏梔目瞪口呆的傻眼樣子被小谷快速記錄下來，念曉之在葉曉雪的身後舉起了手機，直直對著夏梔，笑著和艾雲眼神一對，抿嘴憋笑。
“親愛的小梔，我本來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可這幾年我變得越來越愛哭。我們好像又不對點，你在說這麼幸福的事情，我卻又在這裡說傷心的事情，重來！”
葉曉雪重新咳咳了兩聲，調整了狀態“重新”演，“我經常表現得滿不在乎，心裡卻波濤洶湧，那兩年我後悔地要死，你每次發消息給我，我總會第一時間回覆，你這麼敏感，說自己脾氣很壞，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有那麼多的朋友，脾氣又會壞到哪裡，倒是我，朋友沒幾個，在告別青春的歲月裡，能遇到這麼優秀你，是我的不可思議。
我願意現在就帶著我的存摺和你一起去大理，錢雖然不多，我想我還是吃得起這個苦的，特別是為你而吃苦，我一直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一定不會餓死。
如果你問我，我的心願是什麼，我會回答你的心願能夠完成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我的世最可，五週年求婚，會不會太晚？
夏梔，你願意嫁給我嗎？”
鼻子吸氣的聲音，紅著眼圈的人換了個人，葉曉雪從直挺的休閒褲裡變出一隻戒指，舉在夏梔的面前。
輕輕地點了兩下頭，自行車道上傳來歡呼和鼓掌的聲音，兩人快要留下的淚水又縮回了眼眶。
念曉之走上前來，捧著兩個紅色的盒子，一個只裝著一條骨鏈，另一個裝著一枚戒指和一條同款骨鏈，那枚戒指看起來很是眼熟。
“嗯，是林哥送你那枚，我去找了同品牌同款式的，反正他也收不回去，能省一點是一點，小梔不介意的哦？”
夾著淚水翻白眼，夏梔無可奈何地為她戴上項鍊，兩個人脖子上都變成了一雙，向日葵和薔薇交相輝映，彩金的戒指圈住兩個相愛的靈魂。
“好了，現在新娘可以親吻新娘啦~”念曉之說，艾雲遞上香檳酒，“嘭”的一聲，香檳酒瓶塞飛上藍天，在藍色背景下劃出一道弧線。
星空下的三樓露臺，夏梔被迫和葉曉雪跳了一支舞，趕緊躲到木桌子念曉之的後面，音樂依然在響，艾雲小谷開始抬著酒杯跳起搖擺舞，葉曉雪步伐踉蹌地坐到夏梔身邊。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計劃的？”
“曉之姐，今天下午可以站在我這一邊的哦。”
“你怎麼得了便宜還出賣我啊。”念曉之故意的語氣沒有絲毫責怪。林寒澗錯過了沙灘，終於趕上了露臺酒會。
“緊趕慢趕的，還是延誤了。”
“全女性的婚禮，也很好啊。”香檳酒杯全都碰在一起，像一朵綻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