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2)(第2頁)
“區區一介庶孽之人,不過侍奉皇帝幾年,就成了連宗室王侯都羨慕得‘請得歸國入宿以比之’的存在,何等跋扈?又何等損傷皇帝英明丶損傷皇帝與諸宗室叔伯兄弟的情誼?”
又是太過好心提醒:
“如今太皇太后病中,皇帝正該清明自身丶穩固朝綱的時候,怎能容這般小人於側?”
甚而將“這庶孽諂媚侍上,更出入永巷不禁,若還不嚴懲,皇帝莫不怕世人傳出我朝重現婁豬艾豭之禍不成?”
之類的話也說出口,聽得陳阿嬌再努力想要裝個勸解婆母和夫君融洽的好兒媳,面色也不禁一陣鐵青。
更何況畢夏震這個雖然捏著鼻子受了皮囊帶來的包袱,卻根本無法真心將陳阿嬌視為自個妻子丶自然也更無法將王太后視為自家母上的家夥?
畢夏震看著好脾氣,對女士們尤其寬容幾分,往年大部隊出發去別國參加什麼奧運之類的綜合比賽時,連對相撲舉重之類的女同胞都格外紳士客氣。
但他到底是家中么兒。
做么兒的,除非家裡已經人頭打成狗腦子丶血脈至親鬥成烏眼雞,都難免要給父母兄長們養出或多或少的驕嬌二氣。
畢夏震看似再不嬌養,骨子裡頭也有幾分做么兒的不管不顧。
這身心舒暢的時候也還罷了,眼下,先是因為莫名其妙換了個皮囊,說是帝皇尊貴,卻因為兩千年的隔閡丶吃穿各種不如意,後又不知為何頭疼得只恨不得拿鋸子切開腦殼修一修……
畢夏震難受之下,脾氣自然也起來了。
一開始還強忍著不適丶勉強應付王太后,誰知道他越客氣丶王太后越得意,什麼婁豬艾豭的都出來了,真當學渣就都是蠢貨不成?
不知道老子得了這皮囊就平白多了能聽說漢代古語的能力,在頭疼之下還彷彿挖掘出了更多皮囊自身記憶的常識嗎?
畢夏震在頭疼開始後,舉手投足之間就莫名像極了原版劉野豬,但也因此,婁豬艾豭這種畢學渣本該聽不懂的話,也聽懂了。
他頓時十分理解陳女士陡然鐵青的臉色,自己也開始口不擇言,將之前那句“真當個個都能是高後呢?莫非真不知道諸呂今安在?”給發揚光大了不說,還將隨著腦子裡頭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記憶一起噴薄而出的怨憤,都衝口而出了!
什麼“阿嫣將修成君找出來是好意,阿母你本就是二嫁之人——
甚至都沒和前頭金王孫正經和離丶就被平原君搶回家直接送進宮的,這麼多年了,誰不知道呢?
雖有些不合禮法,可反正祖母知道,父皇也清楚,又多少年都沒想著追究,還將你立為皇后丶好讓兒子將太子當得名正言順,你又何需過分在意?
如今兒子更是皇帝,你也是太后了,將前頭女兒找回來怕什麼?
兒子雖是劉家子,萬不可能因母而封外姓血脈為公主,修成君這個封號也不低了吧?
您又何必因此記恨阿嫣,非要他死呢?”
又什麼“阿嫣好歹是朕親封的上大夫,二千石俸的外官……
阿母便是太后,也須知是因兒子當了皇帝丶你才是太后!
我朝固然以孝治天下,兒子孝敬阿母也是應當。然而兒子姓劉,這大漢是劉家的天下,兒子孝敬阿母吃穿用度猶可,卻萬萬沒有拿朝中臣屬丶大漢天下來孝敬你的道理!”
……總之,是什麼話都劈里啪啦倒出來了。
☆丶神隊友*2
畢夏震這脾氣一上來了,憑他什麼這皮囊丶那皮囊的生母!
畢夏家么兒脾氣上來的時候,即使對著家中食物鏈至頂層的親孃,也都是有啥說啥丶半點兒沒委婉的呢!
此時哪兒管王太后的臉色是青是白呢?
倒是陳阿嬌,嗯,這位女士雖然驕橫霸道,也確實始終沒能將角色完全轉換過來,但她對劉徹是真的用心,更是真的珍惜自己大漢皇后的身份。
是以察言觀色的技能點再低,與劉徹訂婚後,在王太后面前便開始努力修行。
只不過天賦有限,再努力也達不到王太后的要求罷了。
但用在此時,發現王太后那已經不只是或青或白能形容丶已經直接青紫到發黑的臉色,和不知道是真的刺激大發丶還是受不了畢夏震太過直接的話想要逃避,總之就是搖搖欲墜快暈倒了的經典“虛弱撐額”動作,卻也是足夠的。
一時心中凜然,倒有些後悔不該因著聽得快意,由得徹兒說了那許多。
如今倒好,說是說得快意了,但若是傳出個氣暈甚至氣病了母親的名聲出去……
時人重孝道,察舉入仕之道也每重孝悌,貴為天子也不能肆行無忌。
不孝的名聲,在漢代,可是十分要緊的。
畢夏震不懂,陳阿嬌卻最是清楚不過。
皇帝雖是嫡子繼位,但王太后這個“嫡”字怎麼來的?外朝官員丶諸王宗室,雖不至於像阿嬌這樣直率,可心裡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前些日子高祖宗廟丶高園便殿又才先後失了火,雖說隱約聽著有個叫什麼董仲舒的,將這火災的緣故推到是“上天警示天子清除僭越禮治的臣下”之類的,可敢於僭越禮治的,不拘一般臣下又或是諸王宗室,哪個又是那般甘願被清除的?
別看陳阿嬌素行潑辣直率,到底是自幼長於宮廷,長樂宮宣室殿都出入無忌的貴女。政治眼光不說十分高遠,總不至於猜不出要是董仲舒推說之言丶並今日長秋殿中事傳到諸王列侯耳中,能引出多大亂子來。
七王之亂至今不過區區一二十年。
臣下行君王廢立事雖不常見,卻也不是沒有。
有些時候,阿嬌也是很清醒的。
她的尊榮,最初源於外祖母的寵愛,如今卻要依賴於丈夫。
她的丈夫是皇帝,她才能是皇后呢!
是以雖十分不慣,卻還是對王太后做出十二分的緊張恭順來,趕忙兒直起身要去扶她,又急中生智,口中一疊聲:
“怪道我阿母常說母后您孝順,舊年居漪蘭殿時不說,如今正位長秋殿,對外祖母也是一般孝順。
這些日子外祖母病重,您更是早出晚歸,除了午間小憩晚間歇息,竟是連膳食都多在外祖母處隨便對付的……
可是累壞了?
要我說,您孝順外祖母自然是極好的,可也要給兒媳我孝順您的機會呢!
這春末夏初的時節最是惱人,您孝順外祖母自然是好,可累病了自個兒,卻不捨得使喚我,可又何必呢?
徹兒看了必心疼,外祖母知道了,也不忍落的……”
巴拉巴拉竟就是一大堆,王太后別說插話辯駁她是為何頭暈的空兒都找不到,就是將將軟倒的身子,不覺間都給扶正了,虛弱眯著的眼睛也瞪大得十分精神猶不自知——
卻是給陳阿嬌這般利索貼心孝順兒媳的做派給驚呆了!
#認識阿嬌二十餘載,竟是第一次發現她顛倒黑白丶指鹿為馬的技能是滿點!#
王太后驚覺自己引以為傲的識人之能簡直是個笑話!
此前別說發現阿嬌身具秦安武侯的某種潛能(指趙高指鹿為馬),她甚至沒發現阿嬌也能這麼會說話好麼!
還“您”呢!
還“兒媳我”呢!
還“外祖母也不忍落”呢!
簡直世界觀都被刷新了好嗎!
#虧自己還以為那就是個空有身份卻只知道用蠻力使蠻勁的直腸子蠢女人,結果這心機深得……#
#竟是連自己這個深宮多年丶一路從再嫁之身走到太后之尊的,都鬧不清這陳阿嬌到底在謀算的什麼!#
#也是,總是那瞎眼婆子(指婆婆竇太后)的血脈,怎麼可能真是個傻子?死鬼臨江王會丟了已經到手的太子尊位,不就因為他娘得罪了館陶嗎?#
雖然將兒子惹惱得不輕,王太后卻反慶幸因此惹出阿嬌的真性情。
這麼心機深沈的女人,若非陰差陽錯得窺其一斑丶得以警醒自身,只怕哪天她謀算成真,自己還做著換個恭順兒媳丶正位長樂宮丶一享真.母儀天下的尊榮呢!
不定怎麼死都不知道!
——所以真心難怪王太后連表情都忘了掩飾,原定轉暈躲避的打算都忘了。
——她給忽然爆發的阿嬌嚇了個半死!
——卻不知道事實只是她太會腦補了而已~
陳阿嬌雖然有著本土貴女該有的某些敏銳,和從竇氏太皇太后丶館陶大長公主那裡繼承下來的些許政治直覺,但要說阿嬌有這等心機……
呵呵,畢夏震滿脖子血印子真是貓撓的呢?
她為了謀算什麼能故意鬧得自己與劉徹那般離心離德啊?
演戲?
衛子夫可是連長女都生了!可虧得是女兒呢!但沒生下來之前,誰又能肯定不是長子?
阿嬌只是直率潑辣,又不是真全傻了!怎麼可能拿這麼要命的事情配合劉徹演戲?
她方才,不過是因為見多了王太后在太皇太后跟前的言行舉止,自己情急模仿,又難得人品爆發居然用對了而已。
韓嫣對此,看得可比王太后明白多了。
要不怎麼劉徹就惟有與此人是明晃晃得史書認證的相愛呢?
要不怎麼劉徹就能忍得住,那麼多年輕俊秀英武儒雅各種有的近衛侍中,衛子夫那個原本不過馬奴的弟弟更是模樣兒又好丶在兵事上的領悟力又高丶更難得這種潛力還盡是劉徹慧眼識珠親自開發的……
卻還偏偏能忍住沒對人家小美男如何呢?
須知劉野豬那渣習性,連對承諾了金屋儲之的正妻陳女士都各種不客氣,從宮內到宮外,姐姐府上的謳者(歌姬)都能不顧阿嬌反對帶回宮丶還讓她生下長女呢!
偏對韓嫣……
不拘日後本可能如何,劉徹直到畢夏震佔了他皮囊的時候,真正近過身的男人,可只有一個韓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