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苦海難渡，滴淚之情也未必易還
女兒有淚不輕彈。
但不知道怎麼的，洛瑩識破了釋空的謊言後。
越是看著他承受一切，卻故作無所謂的模樣，就越是難過。
心裡一急，淚水便從眼眶裡溢了出來。
儘管洛瑩很快便擦拭了去，可還是很難為情。
她不知道，這可能與達摩洞的作用有關。
只不過別人是被引出了內心之中的貪嗔痴慢疑，譬如神塵佛子。
而洛瑩被引出的，卻是另外的情緒。
釋空久久地怔在原地。
就在洛瑩思索著該怎麼緩解她和釋空師兄之間尷尬的氛圍時。
卻聽釋空師兄語氣深深地開口。
“對不起。”
連洛瑩都為之一愣。
顯然是沒有料到師兄竟然會因為這種事情便向自己如此鄭重地道歉……
畢竟，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釋空師兄隱瞞那種事情，不過是為了避免她還有白燼師兄擔心罷了。
善意的謊言，但因為洛瑩的察覺，他還是選擇了道歉。
這下洛瑩反而過意不去了。
“沒、沒事的，師兄。”
洛瑩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隨後，她又補充，或者說叮囑道。
“只要以後不要再對人家，對幾位師兄，還有對師尊撒謊就好了！”
洛瑩覺得，撒謊總歸是不好的。
尤其是對於真正親近釋空師兄、關心他的人來說。
白燼雖然不知曉前因後果，但在對師兄與師妹間的對話思索一番，也便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不禁感嘆於洛瑩的敏銳，另外一面，也對釋空師兄投去複雜的神情。
神塵佛子渾身燃燒起來時的淒厲慘狀，至今仍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而釋空師兄竟然忍受了比那強過無數的痛楚。
最後還故作輕鬆，彷彿要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別說洛瑩師妹不允許了，就是白燼也感到不能接受。
釋空被洛瑩與白燼用同樣的目光注視著，也是無奈了。
他舉雙手投降，哭笑不得地向洛瑩保證道。
“好啦好啦，我記得了記得了！”
“這回是真‘出家人不打誑語’了！”
釋空用一本正經的神色說道，同時緊盯著洛瑩的反應在瞧。
這若是讓扶玄道宗裡那些聽慣了釋空師兄不守規矩、不受控制的同門們看到了，不知該被震驚成什麼樣子。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一山更有一山高？
如果換做是他人，可絕對沒有洛瑩對付釋空來的效果這般厲害。
那顆從少女眼角倏然滑落的淚珠。
是釋空想收回的覆海。
是他將來會無數次地回憶起來的畫面吧。
洛瑩得到了釋空師兄的保證，這才微微放心下來。
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攥緊了小拳頭，自顧自地嘀咕著。
“我會好好監督師兄的！”
釋空聽見少女的自語，再度無奈一笑。
不過風波應該總算是渡過去了吧……
就在釋空這麼想著的時候，卻見洛瑩急切地湊到他的面前來，便拉扯起他的袈裟。
釋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俊美的容顏上閃現出一絲慌亂。
“咳咳，師妹！這又是做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我還是出家人！”
這種時候，釋空倒是想起他是出家人了。
洛瑩眨著清澈無邪的雙眸，解釋道。
“我想看看師兄身上哪裡有沒有受傷！”
“沒有！真沒有！”
釋空連忙解釋，對待洛瑩師妹的關心受寵若驚。
“那火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它以人的邪念為燃料，又怎麼可能燒得到我的肉身嘛！”
洛瑩勉強能接受這個說法，但還是有些不甘。
緊接著釋空好奇問道。
“如果我真的受傷了，師妹你打算怎麼做？”
“你帶了療傷丹還是草藥？”
洛瑩搖搖頭。
“如果真受傷了。”
“那就只能請釋空師兄，吃我一劍了！”
“！？”
釋空被這個答案驚得不輕。
白燼見狀忍俊不禁。
話說他剛剛得知洛瑩傾仙劍的秘密的時候，內心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反應。
不過釋空師兄明顯更外放一些，會通過表情和肢體語言表達出來。
而白燼卻只是在自己的腦海中天人交戰，然後沉默地接受洛瑩可能會對自己做的一切。
結果洛瑩只是治療了他的傷勢。
倒是令他有種奇怪的很微妙的悵然若失感覺。
“師兄，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白燼做了洛瑩的嘴替，為釋空師兄好好地解釋了一番，但稍微隱瞞了有關師妹給自己療傷的部分細節。
釋空這才明白洛瑩手中仙劍的奇特之處。
此前洛瑩並非藏私，只是沒有用得著的時候，再加上勤於修煉，自然沒想過一一告知。
“厲害呀厲害，竟有如此不凡之仙器神兵！”
“和傾仙劍一比，好像整個藏寶山也沒什麼值得大費周章去取得的寶物了呢。”
釋空一番感慨下來，卻不曾想突然從達摩洞的犄角旮旯裡，蹦躂出一個小巧玲瓏的青銅鼎器。
它用它的三足在地面上左右蹦跳，似乎很是氣憤的模樣。
“開什麼玩笑！”
“藏寶山的寶藏之豐厚珍貴！又豈是能讓爾等置喙的！”
“哼，氣死老夫了！”
釋空扮作驚詫地問道。
“啊，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細看一番，倒也是個不凡的鼎器，勉強能與傾仙劍相較。”
聽了釋空這話，青銅鼎靈的心情這才舒緩不少。
可隨後釋空又道。
“但倘若整個藏寶山上只有你這一件能與傾仙劍相提並論，也未免太名不副實了。”
青銅鼎靈依舊針鋒相對。
“哼，那女娃娃的劍的確特殊，但要說豔壓整座藏寶山上的寶貝，你問問它，它自己敢答應嗎！”
“反正我可不答應！”
釋空微笑。
“這麼說來，你對藏寶山很是瞭解了？”
“不是小僧不信任你呀，除非你給我開開眼界才行。”
“反正要想得到寶物，免不了得經過多寶道尊大人設下的考驗。”
“你便是帶我們前去一觀，我們也未必就能奪得至寶啊。”
釋空層層遞進、循循善誘地說道。
青銅鼎靈一聽，還真被他給繞進去了。
說得也是啊，不是誰都有能力通過多寶道尊大人的考驗的。
讓他們試試倒也無妨。
就算萬一通過了，讓他們得到至寶。
也並不違背多寶道尊當初設置秘藏之地時的初衷。
更重要的是，自己必須得讓這眼高手低的小和尚吃一塹長一智不可！
別以為得了達摩佛尊的傳承就了不起，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達摩佛尊又怎麼能與多寶道尊相提並論呢！
就算上古時代的確有把兩人並列的說法，但青銅小鼎肯定還是更偏向於多寶道尊這邊的。
他在青銅鼎靈的眼中，確實偶爾也是個糟糕的主人，但大部分時候，他都沒得挑剔。
更重要的是，和他相伴的這一路上，青銅鼎靈真的很幸福啊。
能見識那樣多的絕景，見到那樣多的寶物。
時至今日回想起來，仍舊會令鼎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過它也很快回神，意識到差點兒在三名小輩的面前丟人，連忙板正了顏色與語氣道。
“哼，你們幾個，就隨老夫來吧！”
“只限於這一次啊。”
“至於若是你們有緣又有氣運，找到其它的法寶，那就與老夫無關了。”
“那是自然！鼎爺您前邊兒請！”
釋空語氣態度變化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嘿，你這小和尚，倒是上道兒，不像某個丫頭。”
說著，鼎靈蹦蹦躂躂地率先邁出了達摩洞。
……您要不指名道姓得了。
洛瑩在心底嘀咕。
這哪兒還有第二個丫頭啊？
不過對於釋空師兄的激將法竟然真能奏效這一點，還真是讓洛瑩驚喜不已。
也不知道心思活絡的釋空師兄究竟是從什麼時候便注意到了鼎靈，並且藉著傾仙劍的由頭便開始設計它的。
她與釋空在青銅鼎靈的身後擠眉弄眼，紛紛眉開眼笑。
白燼也感嘆於釋空師兄的心思靈活、表演活靈活現。
如果換做是他的話，恐怕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該磕磕絆絆了吧。
白燼雖然也開心於釋空師兄的計謀成真，但當想到這裡的時候，也不由得有些失落和自卑。
不過這份情緒，隨著三人跟隨鼎靈離開達摩洞，便又迅速地被白燼摒棄並且調整過來。
看來這達摩洞的確神異，不光洛瑩與白燼中招。
連鼎靈也未必沒有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影響呢。
只有釋空師兄是個例外。
也許是因為他早已聽遍了這世間的疾苦。
在此期間，他也曾崩潰、吶喊、無助。
可是最後，他還是拼命地渡了過來。
因為每當他撐不住的時候。
總會想起在自己的身後，曾有過一片能容納他遮風避雨的屋簷。
在那片屋簷下的時候，他感覺心靈格外的清淨與安寧。
所以當洛瑩哭的時候，他真的無措極了。
害怕是被自己帶來的風雨將少女吹得搖搖欲墜。
可當他意識到，這滴淚，是洛瑩只為了他本身而落下時。
釋空的心情，又變得更為的複雜了。
苦海難渡。
而一滴淚的情，也未必易還。
但願自己能多為她做些什麼吧。
鼎靈又碰巧撞上來，就怪不得釋空略施小計了。
……
鼎靈蹦蹦躂躂的模樣有些滑稽。
一直跟在身後的時候沒什麼感覺。
輪到帶路，那就顯眼多了。
但釋空和洛瑩、白燼三人還是很好地忍耐了下來。
否則鼎靈一氣之下，不給他們找尋寶藏了就糟糕了。
另外，其實洛瑩等人的首要目標，還是找到剩下的兩位師兄。
只不過他們也是沒頭蒼蠅，只能碰運氣地去找。
那和跟在鼎靈身後，一邊尋找，一邊前往藏寶的地點，一舉兩得，不是更好？
磨刀不誤砍柴工。
尋寶也不會誤了找師兄！
不多時，鼎靈便在一處四面環山的山中平地停落了下來。
“到了，正是此處了！”
洛瑩等師兄妹三人紛紛查看周圍的情形。
寶藏的影子是暫且沒見著的，不過洛瑩卻從中發現了些許奇異之處。
“此地地勢起伏有序，四周環山，山形如同鳳凰的翅膀，山體形成鳳頭，水流代表鳳尾，尾巴長展，身軀俯臥。”
“山水圍合，藏風聚氣。”
“這裡難道便是傳說中的……鳳凰地！？”
鼎靈吃驚地“咦”了一聲。
似乎是並未想到洛瑩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見地。
事實上，要想尋寶，一定得對從遠古年間傳下來的風水學有著很深的造詣才行。
正是因為多寶道尊在風水一途上有著極深的、可謂是曠絕古今的造詣。
他才能夠遍訪名山大川、找尋寶藏，同時將其中許多地塊收為己用，如達摩佛尊留下的達摩洞，這裡的鳳凰地等等。
所以藏寶山除卻本身是座寶山外。
實際上它還是天下各種奇地、險地、寶地、靈地拼湊出來的一片小天地！
難怪上古多寶道尊還有個諢號，叫做“盜土老賊”呢。
他這幹得……也的確不是啥人事。
尤其在萬妖界中，他更是臭名遠揚。
不過他最後將這一切都奉獻給了人族，也是叫人唏噓不已。
所謂“彼之仇寇吾之英雄”，大概就是這樣的寫照吧。
不出意料的話，這處鳳凰地，就是多寶道尊，從萬妖界中百鳥妖族的領地中盜取出來的了。
而洛瑩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見識。
還不是少女前世當散修的時候為生計所迫。
別說賭蟲鬥蛐蛐了，她還擺過攤、煉過藥、算過命、倒過鬥呢。
倒鬥，其實就是盜墓。
不過洛瑩和其他修士合計一起盜的是大妖的墓。
人族先輩的墓她是不盜的。
這叫“盜亦有道”。
盜墓嘛，不會風水那就和瞎子沒什麼區別了。
洛瑩又很好學，幹一行愛一行，愛一行精一行。
所以她就學會了諸多風水學的知識。
或許不止風水學，她拿出什麼稀奇古怪的知識來，都不足為奇。
“鳳凰地適合建宅，也適合落葬。”
“可此地表面卻一無所有，那豈不就意味著……”
洛瑩的視線，緩緩下移到自己足下的這片平地上，忽然嚥下了一口唾沫。
不是……鼎靈！
你這是想讓本姑娘重拾老本行，倒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