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頁)

 連華沙都被放棄了,後方再也沒有任何可供養精蓄銳一雪前恥的城市資源存在,戰略上大勢已定,波蘭

 的未來沒有光。四處都聽得見轟炸和炮火,戰地醫院駐紮地一再轉移,白蓁蓁記不起來上一次睡好覺是什麼

 時候了。半個月的連日奔波,她從前雷打不動的睡眠神功現在被逼到只要一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就立馬清醒

 過來。她曾親眼見過一個醫生,因為兩天之內連續做了二十三臺手術,精神高度集中高度緊繃了四十五個小

 時,第三天入了夜完全睡死過去,等到人們找到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在德軍的掃射中不幸額頭中了一槍,屍體

 涼了一夜,再也沒醒過來。

 醫生以生命為代價讓所有人都吸取到了教訓,戰場上醒不過來是真的會死啊!不開玩笑的!

 九月十七日,廣播電臺傳來了蘇聯入侵波蘭東部的消息。兩個狼狽為奸的騙子拉起手來一左一右兩相夾

 擊,誰都能看出來波蘭離亡國不遠了。白蓁蓁跟著紅十字協會在二十八號轉移到了完全淪陷的華沙城內。街

 道較之她離開那時更為空曠蕭條,建築幾乎被夷為平地,華沙大學被炸沒一半。月初從此處啟程至格但斯克

 的二十五名學生志願者,完好無損活的回來的只有三個,在戰場上不幸死去的那些學生,她連名字都分不太

 清。

 即使回到華沙,她也沒有機會回到科羅爾家繼續開他們的麵包店。她必須整日整夜地待在醫院裡,從擔

 架上轉移患者,推患者進手術室,蒙上白布記錄死亡時間或是將其推入病房,上藥換藥包紮成了她日常的全

 部,她忙的連軸轉,一次也沒抬過頭,一次也沒發現過二樓欄杆上的弗朗茨,他靜靜守了她許久。

 他記得白蓁蓁素來討厭黏糊糊的血染在身上的感覺,可如今她身上的衣服每天都是髒兮兮的;她愛惜她

 那漂亮如緞子的長髮,可如今隨意地盤在腦後,不聽話的髮梢從護士帽底下翹起來,看起來滑稽的很;她愛

 護她那雙金貴的手,不肯切土豆也不懂得握槍,喜歡塗著花裡胡哨的指甲油,五指細細長長,像青嫩的水蔥

 似的,可如今卸乾淨了所有的指甲油,安瓿掰的比誰都順手。

 他喜歡白蓁蓁穿紅色,穿紅色顯白,站在陽光下鮮明而熱烈的視覺衝擊總會讓他想起花房裡同樣鮮明熱

 烈的薔薇和玫瑰。現如今他看著那抹被血色侵染的純白護士服,只覺得由衷嘲諷,同樣是血,他在殺人,她

 在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