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處心積慮

 清晨，自北向南的海風略帶一絲腥味，在島上的叢林中攜起數片落葉盤旋而起。白羽鳥在空中迎風而來，鳥鳴聲在風中嘶聲作響，悽切如泣。幾縷陽光自雲層破出，越過飛鳥羽翼的間隙，給島內紅崗巖鋪就的道路染上了一層橘紅。 

 一艘船停靠在成宜島的碼頭上。 

 相對於常見的海船，這艘船要小上一些。許是有了些年頭，船身常年在海浪的衝擊洗禮下已經顯得泛舊，上面雕刻著的圖案已經被歲月腐蝕掉了部分，唯有整個船體的線條還是一如往昔，看上去流暢至極。 

 幾隻白羽鳥輕靈地落在船舷上，在幾個人從船艙走出來後，旋即又陸續地飛向天空。走出來的是五個人，為首的一人約莫是弱冠之齡，身著一襲錦袍，腰束玉帶，面容俊朗。但身姿還算挺拔的他此刻步履卻顯得猶豫遲疑，眉目中也彷彿有著一股化解不開的鬱結。 

 “公子無需擔心，成宜島與我嘉南伯府合作多年，這次也未必是真心想斷了廣閩郡的路子。說來道去，終究是圍繞著一個‘利’字。有老夫在，總不會都由著他成宜島的性子胡來。”在俊朗公子的後面，跟著一位花甲年紀的老者，此時撫著花白的鬍子，溫聲安慰道。 

 “此次成敗，就看楊老了。”俊朗公子敷衍地回了一句，但眉目的憂愁鬱結卻並未減弱分毫。他在心底幽幽一嘆，萬般皆是徒勞，只怕到頭來全是一場空啊。 

 他本名林立，乃是廣閩郡韶昌城嘉南伯林望京的侄子。他本出身高貴，生活優渥。父親林望羽是嘉南伯府的嫡出，雖在官場上並無作為，無法襲爵，但在武道上卻有天縱之才，三十出頭便已至荒皇巔峰，而母親韋瑤更是貴不可言，出身自陝寧郡英國公韋家，說起來還是逆著家中的意願下嫁於林家的。所以林立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一直不知愁為何物。直至十歲那年，林望羽身死陝寧郡，其母隨後下落不明，背後似乎是有著國公府此等龐然大物在暗中推波助瀾，林立的人生從此改變。 

 此後林立雖還得以留在嘉南伯府，但卻已是處於孤苦無依的境地。環繞在周圍的，大多是堂兄弟們冷漠的態度，下人們異樣的目光……然後，便是林望羽一房產業被各房瓜分，而幼年的林立，毫無抵抗的能力。最後還是承襲爵位不久的林望京看不過去，讓各房的吃相不要太過難看，這才給林立留下了源血貿易這唯一的產業。可即便這樣，這麼多年來，各位叔叔伯伯仍還是虎視眈眈，惦記著這塊差點到嘴的肥肉。為求自保，林立只好封閉自己的內心，讓自己成為一個對別人沒有威脅的廢物，只求不在某一個夜裡一覺睡去便不再醒來。 

 到得他即將及冠接過家族源血貿易產業的時日，族中長老卻告訴他，成宜島分給嘉南伯府的走私份額，將會大幅度削減，他便只剩下迷茫與麻木了。他這一房，隨著林望羽身死，當初跟隨著林望羽的老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還念著舊情留下來的，沒有幾個，楊老算是其中為數不多能勉強有幾分謀略的，但也就是勉強而已。前幾日，楊老告訴林立，失去的東西要再拿回來，得靠自己爭取。與成宜島的源血走私及後續的貿易，是林立當前唯一的立身之階，不得輕言放棄，怎麼也得去成宜島爭取一番。並沒有什麼主見的林立聽進去了，於是，才有了今日的成宜島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