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19章 寒酥·6

一隻纖纖素手,直指楚煜身旁的女子,將她暴露在萬眾矚目之下。

 堂上寂然一片。

 “母后此言!”楚煜惡狠狠回道,愈發環緊了懷中的女子,目光森冷,“是要胡亂攀扯罪責嗎!”

 他們皆是心知肚明。

 只事到如今,林後無論如何也要讓林淑淇擔了罪責。

 “攀扯?呵!”林後厲聲道,眼中猩紅,“我兒最後飲用的,便是這賤婦斟的酒!宮宴菜餚皆有宮人試菜,除卻她在酒中下毒,又有誰能!”

 “王后既說內子,何不舉證判罪!”楚煜也提高了聲,一向翩翩如玉的他更少有這般咄咄逼人之時,“如此空口無憑,就要將她定罪,如何擔得起王家的公正二字!”

 “證據?這滿堂臣民,何人不是證據?太醫院首陳大人親口所述,何不能為證?雙珠掐絲雙鶴壺,可膽敢讓太醫驗一驗麼!”林後怒聲甩袖,發上的拆壞又叮鈴掉下一支來,一縷烏髮散落,“公正?等要完你口中的公正,本宮的兒子早就沒了性命去!老二,你安的是什麼心!”

 金釵咚地一聲掉在地毯上,聲音沉悶壓人。

 “來人,將這賤婦拖下去,關入宮內死牢!”

 說話間,兩名奴僕、幾名宦官便奉命上前,勢要分開楚煜和他的妻子。一左一右兩名宦官將楚煜架住,往後拖開了幾步。可憐公子貴戚,也有這般顏面盡失、叫天不應的時候。

 他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婆子,將林舒淇抬了走,奮力掙扎著,甚至咬傷了其中一名宦官的手臂。眾人只瞧著他步履蹣跚地往外追著,又有幾人上前攔住,將他摁倒在地。

 玉冠歪斜,轟然倒地。

 梅花花瓣的餘香,和外頭白雪融化後溼潤的氣味,霸道地鑽入鼻息。楚煜一抬眼,就望見楚恆桌下那一雙寂靜平和的腿,正瞭然無事地擱在輪椅的木踏上。

 ……

 因大殿出了極為緊要的事,宮中守衛匆匆忙忙地來招呼,支走了一隊楚王寢殿外的衛兵。照理來說,楚王這兒是不當離了人的,再加上各宮各院都有調遣,又何必要鬆了楚王殿外的防線?

 來人只說是林後吩咐,手持禁軍符令,義正言辭。

 片刻之後,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刻意從房樑上竄出,拐入宮禁的另一角。夜色中的黑影,移動時甚至刻意放緩了步子,使得留下的那一隊士兵大喝一聲,提刀追了過去。

 真正隱匿在暗影中的白露,一身宮女衣裙,這才緩緩提了藥箱走出,推門入內。

 屋裡原用的寧神香料被有心之人替換,撲面而來的是極其刺鼻的不知名氣味。白露以帕掩鼻,隨手從桌上倒了一盞茶,扭身澆熄香爐內嫋嫋的白色煙霧。

 冬日的冷風灌入寢殿,徐徐吹散沉積的霧靄,逼退見不得人的陰暗。美婦人這才將窗戶推開,闔門入殿,循著鬆軟的長毯走入內室。

 榻上靜靜地躺了一位老者,面容蒼白如紙,不見半分血色。他雙目緊閉,眼窩深陷,頰上浮著一層淡淡的青灰色,呼吸異常微弱而急促。白露將肩上沉重的藥箱擱在床頭,從中取出收納銀針的一卷軟布包,攤在床沿。

 白煙散去後,周遭的空氣似乎凝固了,瀰漫著一種不祥的沉寂。老者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與冰涼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虛耗之象。

 白露將老者的被褥卷下,衣衫解開,找準了幾處穴道入針。昏迷的楚王面上無半分表情,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傳入耳中,在入針的數息後漸漸平復有力了起來。

 一番仔細診探下,這些個腌臢病因和毒素來源,白露便了然一二了。她稍作思索片刻,決計不用尋常救治法,而是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竹編瓶,撥開了瓶蓋。

 裡頭有一隻黑乎乎的小蟲,在見光的那一剎蠕動了幾下身子,因未曾得到白露任何指令,躁動很快又平息了下去。這可是白露生生養死了購來的十數只豬仔,消磨光了豬仔的精氣神兒,才得來的陰蠱。

 陰蠱可解百毒,但凡經由血液而走的毒素,都逃不過陰蠱的口。陰蠱亦可制奇毒,吸飽了血的成年陰蠱,可用特殊之法催吐嘔出,洗淨後碾碎風乾,磨粉成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