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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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蘭在秦將軍府中養了數日,傷口日漸結痂,秦典墨便從外頭各處醫館尋來了些去疤的好藥,獻寶似的放在了珈蘭房中的妝臺桌上。她幾乎樣樣都瞧過,卻不願意多試,只取了京中濟安堂賣的脂膏塗抹。
她似是極為熟悉此藥,即便無醫士教導,也知塗抹的細則,一次不落。秦典墨得知此事後,還以為她早年習武便多次受傷,他們這般粗糙漢子用些什麼倒無所謂,可女兒家終歸有用慣了的,是而只默默收走了旁的,悄悄記下了藥鋪名字。
一連養了數日,又是敷藥,又是抹脂膏,深可見骨的那一道劍傷總算有了些好轉。腳心不過是簡單的割傷,到比手臂要好的快上許多,濟安堂的藥好似有法力一般,瞧得秦蒼都心裡直犯嘀咕。
見效這般快的藥,怎的先前沒聽過這家藥堂?
不止是秦蒼時常探望,連閻晉也跟丟了魂兒似的時不時往珈蘭這兒跑,更遑論秦典墨這般一日不見抓心撓肝之人了。因著老將軍對這名孤女的態度急轉,府上不少人也眼見著轉了態度,唯獨閻姝從未踏足過珈蘭的住所。
她只當府上沒有這般人,如素日一般在院子裡習武練劍,輪著她當值時,即便撞上珈蘭來院中透氣,也不曾打過照面。閻姝行徑,恰如她同秦蒼說的那句一樣。
閨閣女子,大多嬌弱不堪,或是心機深沉,譬如林氏養出來的貴女。
即便是習過幾年武,亦無分別。
閻姝心下喃喃,又一次拉開房門時,卻見那所謂的閨閣女子正佇立在院中的梅樹下,左手扶著枝幹,仰頭瞧著什麼。
分明手臂上還纏著亞麻色的繃帶,卻換了一身玄色長袍,乾淨利落地束起了長髮,渾然不似閻姝同她初見時的模樣。閻姝順著珈蘭的目光抬眸望向天空,可除卻掠過長空的白鴿和歸雁,再無醒目之物。
閻姝默然關上了房門,提了劍,自顧自到了院中,平息了方才的厭惡思緒。她將劍丟在地上,緩緩挪開右腿,雙腳與肩同寬,全身力量下沉,紮了個穩健的馬步,沉息吐納。
小廝和婢女恨不得繞道而走,無一不是貼著兩側長廊的牆,生怕打擾到院中這兩尊神仙。他們若是打起來,恐怕半個將軍府都要掀翻了去,少將軍必是幫著這新來的女子,秦蒼尚不可知,閻晉自然是要偏幫些自家妹子的。
兩尊活佛,今日竟湊到一處去了。
閻姝徐徐吐出夜間積攢的一口濁氣,只覺靈臺清明,周身運轉的內息亦明朗漸行,復又步入了尋常的節律,大可隨心而動。珈蘭默然倚著樹,悄悄瞧了一會兒,方取了從庫房調出的兩柄木劍,蓮步輕移,走向院中央專心調息的女子。
閻姝先前就有所顧忌,珈蘭一動,腳步聲便已然落入她的耳中,如窺伺已久的毒蛇驟然出擊,俯身一撈,在空中出鞘了長劍,回身指向不遠處的少女。二人一劍之隔,閻姝身上洶湧的肅殺之氣霎時逼向了珈蘭,意要將她裹挾其中,再寸寸侵蝕。
劍尖直至身前,珈蘭淡然一笑,眼角彎彎,眉宇間的病態顯然還未全然褪去。
“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閻姝攥緊了劍柄,額頭上因方才的晨練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篤定道,“果然是藏不住了。”
珈蘭不答,只默然緊了手中的木劍,眼神一定,徑直對上了閻姝那雙沾染了殺意的眼瞳。雖說她手臂還帶傷,但應對閻姝一人,已是足夠。
三公子府的暗衛營,若非竭盡全力,拼死殺戮,又怎能從中全身而退。二十四使中的每一個,除卻那些文臣出身的,無一不是在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一招一式皆是奔著奪命去。
若論戰鬥技巧,閻姝久經沙場不假,可她更多的是面對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兵小卒,又怎能同珈蘭次次你死我活的經歷相提並論。暗衛營中的十人出一、百人出一,甚至千人出一,皆是單打獨鬥得來之戰。無論外之招式,內之戰略,閻姝又如何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