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朱門凍骨
天啟七年一月二十六日。
巡夜的更鼓剛敲過二更,宣府城府後的宰門街雪地裡就蜷著三具新屍。
打更人老周頭拿梆子撥了撥屍體,那具女屍懷裡還裹著個兩個嬰孩,娘倆的指甲縫裡塞滿黑褐色的觀音土。
“造孽啊!”
老周頭饒是見慣了死亡,但是對這餓死的母女終究還是做不到熟視無睹,“下輩子你們投個好人家吧!”
老周頭抓住女屍的衣領,在光滑的雪地上拉出一道冰痕,這些屍體如果不處理掉,難免會引來野狗,這是老周頭對這死去的母女最後的溫柔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老周頭一邊拉一邊想著:也許又要改朝換代吧!
一個底層打更的,會有什麼見識?
只是老周頭越發覺得日子難過了:不時來到的流民,城外的盜匪,城內的狠兇豪紳,這一切都壓得平民無法呼吸。
城隍廟戲臺後巷的窩棚裡,柳鶯兒正用葦絮給弟弟止血。
白日裡王家糧行的夥計來收印子錢,把十二歲的栓子踹得嘔出黃水。破陶罐裡煮著從馬廄撿來的豆渣,混著去年重陽曬乾的槐樹葉。
"阿姐,我瞧見娘了..."栓子突然抓住她腕子,那力道嚇得柳鶯兒渾身發涼。弟弟枯柴似的手正按在她褪色的玉鐲上——這是娘臨終前從腕子褪下來的,說本是揚州瘦馬戴過的珍品。
“嘔―――”
栓子忽然吐出一口血來,把柳鶯兒嚇了一跳,柳鶯兒急忙用手探了探栓的額頭,只覺燙人得很。
柳鶯兒嚇得六神無主,在這樣一個父母雙亡的家庭,她所能依靠的只有這個弟弟了。
可現在栓子病重,自己渾身上下除了母親留下的玉鐲,再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柳鶯兒看著嘔血的栓兒,橫了下一條心,將玉鐲放在栓兒的懷裡,臉上滿是決絕之色。
三更梆子響時,柳鶯兒摸到了百花樓後巷。
龜公陳三捏著她下巴對著燈籠端詳:"倒是副好皮相,可惜眼底發青。"他忽然扯開她補丁摞補丁的夾襖,雪白的肌膚赫然呈現,“皮膚倒白,想必客人會很喜歡!”
“帶下去吧,讓容媽媽給她寫份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