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千 作品

65. 匪報也

    蕭翰之生怕蕭頌回去在父皇面前美言什麼“天命加身”、“後起之秀”的胡話:“侄兒實話實說,絕不瞞叔。我火上澆油是有的,但此事究其根本,是齊興治自己違規,並非侄兒算計他。”
 




    “侄兒雖是父皇親兒子,奈何子不肖父,大蕭要是交在侄兒手上,列祖列宗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侄兒向來以九王叔為榜樣,深諳人生苦短,應當及時行樂的道理。”
 




    “齊興治這事,侄兒只不過略微攪和了一攪和,就像書中所云,”蕭翰之搜腸刮肚,東拼西湊,終於想到能雲的:“九世之仇猶可報,匪報也,順勢而為也。”
 




    “匪報也,狗屁不通也。”蕭頌對蕭翰之的斐然文采毫不留情加以點評,放下手中茶具:“皇侄之志,本王已知曉。摔跤比試就按皇侄自己的意思辦吧,本王走了。”
 




    蕭翰之大喜:“侄兒謝過九王叔。”
 




    蕭頌擺擺手,起身離去,隨口問道:“你打扮得如此精細作甚?”
 




    “仇已報,恩未了,侄兒還沒給恩人報喜。”蕭翰之在蕭頌面前轉個圈:“九王叔,你看侄兒這一身如何?能不能給恩人留下上佳印象?”
 




    “匪報也,恩重如山也。”蕭頌點點頭,“皇侄藻麗悅懌,美如英玉,正堪思慕。”
 




    “叔有眼光。”得長樂王肯定,蕭翰之喜不自勝,又轉到鏡前左看右看,忽而皺眉:“大帶有些寬,還得換一換。”
 




    長樂王哂然一笑,灑脫離去:匪報也,君子好逑也。
 




    雪霽和卓沫目跟隨玉蘇阿,探望在賽馬比試中受傷的騎手。
 




    西戎人向來把在戰場上受傷當作榮耀,在賽馬中受傷雖然不如戰場上受傷來得榮耀,但西戎勇士們能赤手空拳把握刀的北齊皇子揍到臥床不起,實是揚眉吐氣,威名遠播。
 




    當耆善居次“心上花”前來探望時,這些受了傷的西戎漢子們格外精神,談笑風生,豪飲酒漿,向西戎第一美女展示自己的勇武強悍。
 




    玉蘇阿落落大方,將北齊賠償的銀錢遞給傷者:“銀錢不多,大單于大閼氏的意思是用來買藥,但依我看,還是用來買酒更好。”
 




    帳外擠著來看西戎第一美女的男女老少,聞言“哄”地大笑:“‘心上花’不但像花一樣美,說話更像百靈鳥唱歌一樣,句句說到我們心坎上。”
 




    三人一個個帳子探過去,熱情的民眾圍著玉蘇阿,直到傍晚時分,才漸漸散去。
 




    玉蘇阿伸個懶腰:“啊,累死了。”
 




    雪霽遞上水囊,給她按摩肩膀:“堅持一下吧,居次,沒剩幾個了。”
 




    卓沫目也道:“得虧傷者都被安置在這一片,不然放他們回各自部族,小骷髏不會騎馬,咱們一天都看不過來。”
 




    突然想起雪霽的腳,小聲問道:“你的腳還好嗎?”
 




    “好著呢。”雪霽忍著腫脹痠痛微笑:“我們走吧。”
 




    最後一座帳子孤零零坐落在養傷帳群的最外面,忙著去做晚飯的婦人匆匆路過,向三人道:“這裡面的人被北齊皇子砍掉胳膊,再也上不了戰場了。”
 




    玉蘇阿有些印象:就因為齊興治砍掉了一人臂膀,那些困住自己的人全去圍毆齊興治,自己才能策馬而出。
 




    這人是一上來就用卑鄙手段阻止自己奪頭名的人之一。
 




    玉蘇阿“哼”了一聲,從卓沫目手裡搶過最後一個錢袋:“給我,我要丟給他!”
 




    在尊崇力量的西戎,不能再上戰場的人就是廢人,就像獸群丟棄不能再捕食的受傷野獸一樣,等待他的只有自然淘汰。
 




    這座帳篷小而破敗,地上散落幾支酒囊,少了條胳膊的青年半死不活地躺在矮床上,鼾聲如雷。
 




    傍晚光線暗淡,帳中更是昏黑一片,散發著酒與人混合的濃重臭味。
 




    玉蘇阿只踏進帳門半步,就“唔”的一聲捂著口鼻退出來,轉身站在晚風中大口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那股味道被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