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德
楊昌平口口聲聲指摘林觀德不守德行,將她說得一無是處。
林觀德抬起頭來反問道:“我不守德行?我如何不守德行,掌印口中的守德行又是什麼?晚輩對長輩就一定要俯首帖耳才叫守德行?”
楊昌平冷哼道:“不然呢?本朝歷來倫理道德嚴明,若你今天不守規矩,別人也紛紛效仿,那天子威嚴何在,大昭又以什麼教化這千千萬萬的百姓?”
林觀德思索了片刻,道:“前些年間右少卿說要完善大昭律法的時候各位是如何說的?我記得百官們說的是:嚴刑酷法過於僵化死板,處理起來的時候未免不近人情。如今掌印卻又將德行的遵守刻板信條化了起來,掌印口中的那不叫守德。”
見林觀德提及了自己,謝明神色微微一動,林觀德竟還記得這事。他原以為她不會管這些事情,如今聽她這般說法,才知道原來林觀德什麼都知道。
林觀德看著楊昌平冷冷說道:“那是上位者想要無條件地享受下位者的奉承,把下位者的腦袋狠狠地按到地底,以顯現自己不可侵犯的權威。若有一日叫那下位者抬起頭了,便叫他們決計不可忍受。”
楊昌平怒罵,“你天大的膽子敢說這種話!那第一任皇帝建國以來便是一直如此,你如今這般話是誰叫你這樣說的!你說這種話又是何者居心!”
次輔徐青也站出來說道:“是啊,少卿這番話可真叫人聽不明白了,倒是讓人以為我朝立身不正,遵守禮制倒還是錯了。”
他們慣會抓住一些細枝末節來放大,林觀德說的是那些畸形的上下位關係,倒讓他們曲解成了這般。
林觀德盯著楊昌平說道:“所以掌印大人是說下位者將姿態放到最低才能顯示對上位者的尊敬是嗎?”
他橫眉一豎,拿腔作調,“自然。”
林觀德道:“為人臣子唯一的上位者便是君上,我對皇上之心天地可見,但掌印對皇上之心,我絲毫不見。”
楊昌平聞此當即抬高了音量:“皇上幼年即位之前我便一直侍奉左右,我跟在皇上身邊的日子比你的年歲都長,我的淳淳之心豈是你能說的!”
這聲音越大越是心虛,他何故這般激動?楊昌平如今這樣倒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
這楊昌平當初自建文帝即位之前便一直跟著,那時候還只任職東廠提督一職,後來建文帝即位之後他也跟著進了司禮監。
當年他得太后和皇上寵幸,其自然而然就坐上了掌印之位,如今算來他陪在建文帝旁邊也快有三十多年了。
林永善同徐青並列,站在他的旁邊,聽林觀德竟敢拿楊昌平與建文帝之間的感情說事,頓覺不妙。這楊昌平好歹跟了建文帝三十餘年,皇帝自打會說話的時候這楊昌平就跟在了身邊,這楊昌平後來縱是再混蛋,這幾十年的時光也不是說沒就沒了啊。
如今林觀德的形式看上去如何都不算好,驚得林永善出了一身冷汗,他方想開口將話題引去別處,卻聽得林觀德已經開口,她道:“是,楊掌印是曾是大伴,在前朝也是位出了名的人物,當年先皇匆匆離世,掌印和聞首輔受先皇託孤,自聞首輔離世之後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林觀德頓了頓,建文帝趁機說道:“你腿上有舊傷,起來說吧。”
林觀德說了句謝皇上恩典便起了身,其他官員聞此便心下一沈,這建文帝如今竟還為林觀德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