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孽緣(第3頁)
桃源村的天氣仍是那般晴朗,萬里無雲,春風拂面。
王婉咬了口窩頭,嚼了半天才嚥下一口,淚花子差點為難出來。
海珠亦是同樣的表情。
白氏看著這主僕二人的表現,放下碗笑道:“瞧我這一早上光顧著餵雞餵鴨,竟忘了給客人準備點精細吃食,你們倆先別吃,等我去熬鍋白粥,等會喝那個便是,小武你也別吃,熬好了一塊喝。”
小豆鬧著:“娘我也要喝白粥!”
“行行行,都喝都喝。”
這時王婉悄悄看了武芙蓉一眼,發現她跟沒聽見似的,依舊自顧自吃自己的糙面窩頭,且面不改色。心裡頓時騰起不少羞惱,忙叫住白氏道:“不必如此麻煩,這些就很好了,多謝您的款待,昨日裡我們主僕二人真是讓您受累了。”
白氏朝東邊的茅屋努了努嘴:“真正受累的那個還沒起呢,無妨無妨,熬鍋好粥可不光給你們喝,還要給那大英雄補補身體呢。”
王婉這才覺得心安些。
由此一來,桌上便只剩下小豆海珠,她和武芙蓉。
王婉深知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但終是沒能忍住,小心翼翼問道:“武姑娘,你為何會在這裡?”
武芙蓉將口中的雜糧粥咽乾淨,冷不丁道:“閒的。”
王婉:“啊?”
武芙蓉抬眼,瞥著她道:“你醒來既然沒有第一時間驚訝於我為何在這,便該知我從那誰身邊出走的消息,我既然都已經出走了,那到了哪還重要嗎?只要不被他找到便好。我還是中意你最開始時的性子,你也實在不必對我這般試探,你我同為女子,心思相通,何必遮遮掩掩。”
王婉的臉色由白到紅又由紅到白,隨後長吐一口氣,終於釋懷了似的,想到經歷的這一切,一拍桌子道:“真是氣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該為了討好他學這些有的沒的,現在可好,命都差點因為他丟了,隨從還被狼咬死那麼多,等我回去了,我爹一定會罵死我的。”
武芙蓉:“捱罵又死不了人。”
王婉:“可是我爹他真的很兇很兇,我從小到大有一點不好就要挨罰,大夏天的,頭頂花瓶在太陽地裡一站就是兩三個時辰,花瓶不能用手碰,就那麼在頭上頂著,如果掉下來,就要每隻手挨三十下手板,挨完重新頂,再掉再挨。”
武芙蓉小有震驚,正經瞧了王婉一眼,道:“怪不得你儀態這麼好。”
王婉欲哭無淚:“別提了,都是被打出來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直到這時候才算真正認識。
傍晚時分,睡了一天一夜的佟溪牛總算甦醒,餓的能吃下半頭牛,把他娘特地留給他的半鍋米粥全喝了,又吃了七個窩頭五張麵餅,這樣人才算活了過來,就是小腿肚子依舊打顫。
王婉對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很是感激,見面頭一件便是下跪叩謝,把溪牛嚇得不輕,想扶她起來,手卻又不知道該放哪兒,就傻愣個原地抓耳撓腮,臉裡黑中透紅,像塊燒久了的木碳。
又過了兩天,王婉的身體好了,溪牛的腿也恢復了,三個年輕人夜裡無事,湊在一起喝了頓酒,地點仍是在房頂。
溪牛在面對姑娘時總放不開,尤其還是兩個姑娘,即便坐在同一條屋脊上,也是躲得遠遠的,中間隔個銀河寬。
武芙蓉看著王婉捧著酒葫蘆,往口中一口口灌著粟米酒,忍不住提醒道:“你少喝點,這酒喝著是甜了點,但後勁挺大的,當心等會掉下去。”
王婉紅著臉傻樂:“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喝醉呢,我清醒的很,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武芙蓉,是晉王殿下他,最喜歡的女人。”
武芙蓉冷嗤一聲:“再喜歡也不耽誤他娶別的女人,別說出來噁心我了。”
王婉瞧著她的臉,醉醺醺道:“那我退出,你們倆百年好合?”
武芙蓉將葫蘆嘴往她嘴裡塞了下:“繼續喝你的吧,別張口氣我。”
王婉碎碎念嘟囔:“長得美的女人都容易生氣,我娘也容易生氣,不過她是因為我爹總往後院裡添姨娘才生氣,而且她生氣和你生氣不一樣,她明面上一點不氣,還對那些姨娘特別大度,可是我能聽見動靜,她屋子裡的花瓶一天能摔碎八百回。”
武芙蓉轉頭,深深看了王婉一眼,語氣複雜:“我發現你現在是真不拿我當外人啊。”
王婉一把摟住她,撒嬌道:“你當然不是外人啦,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好姐姐。”
武芙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無可忍對著溪牛一喊:“過來一下!搭把手把她給我弄下去!”
溪牛很快到了她倆跟前,瞧著醉醺醺嘴裡冒著胡話的王婉,為難道:“這怎麼弄下去?”
武芙蓉:“找根繩子捆你背上。”
溪牛紅了臉:“小武姐這……男女授受不親啊。”
武芙蓉:“……”
武芙蓉:“你揹著她走那十幾裡山路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男女授受不親?”
溪牛:“那不一樣,我那是為了救她的命。”
武芙蓉:“現在也是救她的命,因為我是沒辦法把她帶下去的,你如果不幫忙,我就只能一腳把她踹下去了。”
溪牛趕緊下去找繩子。
兩個人忙活到大半夜,總算把爛醉如泥的王婉弄到了下面。
武芙蓉後悔極了,心想早知道這廝酒品那麼差,就不該選在房頂這種自找麻煩的地方。
成功把麻煩精交到海珠手裡,武芙蓉打著哈欠準備回房睡覺,轉身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發現溪牛還在看著房門拔不動腿,本來就憨個人顯得更呆了。
武芙蓉悄悄溜回去,踮腳在憨蛋耳邊冷不丁來句:“別想啦年輕人,人家有未婚夫啦。”
溪牛打了個寒顫,一下子收回神,低頭辯解道:“我,我才沒想那些呢,她佔了我的屋子用,所以我才多瞧兩眼,我是在瞧屋子,不是在瞧她。”
武芙蓉輕哼一聲,以一種過來人的意味深長道:“那你最好是,我才不管那麼多呢,我睡覺去了。”
在她走後不久,溪牛也動身去正屋睡竹榻,步伐慢悠悠,一步三回頭。
而在房中,海珠透過門縫看到房外人皆已走遠,小跑到榻邊對榻上看似熟睡之人道:“姑娘,他們兩個人都走了。”
王婉頓時睜眼,雙眸清亮無醉意,從枕下取出一封書信交給海珠,道:“務必送出去,越快越好。”
海珠接過信塞到袖中,轉身想走,卻又忍不住好奇道:“姑娘,我實在不懂,武姑娘在這裡不回去不是一件好事嗎?你為什麼還要將她的下落透露給殿下呢?”
王婉輕笑一聲,重新躺下閉目養神,輕飄飄道:“你懂什麼,只有讓她回到殿下身邊,讓他們兩個互相折磨,殿下才能對她徹底死心。否則就這樣容殿下找下去,他永遠不會絕了對她的念想,心裡也永遠騰不出位置,來裝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