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能相信
只差最後一步了。
一句說不好,功敗垂成。
陸鳶索性收回手,由褚昉掌控和離書,仍是平靜溫和地說:“國公爺也明白,我們此時和離,定然會陷於流言蜚語中,我怎會在此時談婚論嫁?”
褚昉按著和離書想了會兒,問:“多久?”
“什麼多久?”陸鳶訝異。
“多久再論婚嫁?”
陸鳶不自覺抿了抿唇,答:“沒想過,隨緣吧。”
褚昉審視著陸鳶,從她平靜的容色裡辨不出一絲真實的情緒,沒再追問,鬆手放開和離書,說:“果真再嫁,予我一張帖子來,我去喝喜酒。”
陸鳶實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唇角彎了彎,帶出一絲言不由衷的笑意,沒有回應。
誰知褚昉又補了句:“莫非你想偷偷嫁人?”
陸鳶不想再糾纏這件事,隨口說句:“好。”
本以為這事就說定了,不料褚昉又來一句:“你會嫁周元諾麼?”
陸鳶實在煩了,反問:“我若嫁他,國公爺要如何?”
褚昉沒想到她的脾氣會一下子竄上來,像被後起的浪潮蓋過了勢頭,他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皮淡淡地說:“自是,要去喝喜酒。”
陸鳶皺了皺眉,總覺得他這話陰陽怪氣。
第二日,和離書送到鄭氏那裡簽字,鄭氏雖奇怪兒子明明前腳又是住在陸家、又是分家,一副與陸氏好好過日子的作派,緣何今日又寫了和離書,卻並沒勸阻,爽快地簽了字,待要問問兒子緣由,褚昉尋個藉口離了松鶴院。
蘭頤院內,陸鳶命青棠收拾東西,褚昉就坐在書案後,看著主僕二人幾乎不言語,只用眼神交流。
道路以目的樣子。好似他是一個暴君,他們苦他良久,終於熬到了頭。
只用了半日,陸鳶的東西便收拾好了,只裝了三個箱籠。
“國公爺,那我就走了。”
陸鳶來道別,明明看不出喜色,可褚昉就是覺得她很歡喜,歡喜得比外面的日頭都熱烈,這份歡喜讓他氣悶。
他沉沉地嗯了聲。
有家奴進來搬箱籠,陸鳶隨在箱籠後頭出了房門。
如今已是初夏,她穿著一身水碧齊胸羅裙,拿著一把輕羅小扇,步履很穩,卻又輕盈地像只破繭的蝴蝶,撲扇著五彩的翅膀,掠過花間小徑,沒有片刻猶豫地飛走了。
褚昉望著她背影,忽生出一種錯覺。
好像他們沒有和離,她還是他的妻子,只是回孃家省親,過不了幾日就會回來。
她帶的東西那樣少,他很想叫住她問問,東西可帶全了?
她嫁進褚家三年,就那麼點東西嗎?三個箱籠?
陸鳶很快出了蘭頤院,消失在褚昉的視線之內。
褚昉目光茫然地掃了一眼屋內,看上去並無多少變化,好似只有她的妝臺空了,其他的仍是原來模樣。
可他突然覺得這屋子暗淡無光,了無生氣。
他煩亂地掀了掀旁邊的書冊,再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夾在其中的放妻書,已經寫成了,簽字蓋印,親手交給了陸鳶。
就在昨晚,月黑風高、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和陸鳶商量著,寫下了久久未成的一封和離書。
是她蠱惑了他麼?還是他意氣用事?
他為什麼仍是不能相信,自己會這般輕易就寫了放妻書?
他當時怎麼想的?就因為怕她以為留下她只是為了收拾爛攤子?怕她以為他反悔只是自私自利?
他何時這般在意她對自己的看法了?
“長銳!”褚昉朗聲喚了近隨。
“主君,何事?”
褚昉怔了許久,聲音淡下來:“無事。”
此時追回,他在她眼中,就是一個徹頭徹尾出爾反爾的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