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元年 作品

第18章 允她歸家

 邁進松鶴院,見母親笑容滿面,難得開懷,褚昉心下亦是欣然,問:“家中可有喜事?”


 鄭氏笑著擺手,留他一起用午飯,順便說了陸鳶自請休書的事,而後便一直在說娶鄭孟華進門應當準備的禮儀物品,甚至說到了為鄭孟華添妝。


 鄭家覆滅,鄭孟華空有世族出身而無傍身資財,鄭氏不想侄女臉上無光,決意從褚家拿出一筆資財給她添妝,左右一出一進,褚家不吃虧,侄女也有了臉面。


 褚昉雖尚未休妻,但在鄭氏眼裡,從陸鳶答應和離的一刻,此事便已成定局,褚家自此終於擺脫了庶族出身的商戶女。


 對一個註定要離開的舊人,不須再費多少心思,迎娶新人才是重頭大戲。


 褚昉自始至終沉默寡言,面色如往常般平靜,卻又似凝了幾分冬日清寒,除了冷漠,辨不出其他情緒。


 在褚昉打算離去時,鄭氏象徵性地問了句:“你若沒意見,那就一切照我說的辦?”


 褚昉這才開口:“母親若聽我的,便暫且放放,而今朝局複雜,有些事還是維持原樣的好。”


 他沒有說太多,但鄭氏姑侄都歷過朝堂動盪,知道現下雖然新帝登位,但並非高枕無憂,如今的朝堂可謂二元格局,護國公主吸納魏王舊臣為己所用,與聖上和太子分庭抗禮,不容小覷。


 先帝是一位女帝,護國公主大有效仿母后之心。


 聖上看重褚昉,很大原因也是怕他投向公主那邊。


 這些道理,鄭氏自然明白。


 但她以為,聖上既已允諾赦免鄭孟華罪眷之身,應不會計較兒子迎娶鄭孟華,可經褚昉如此鄭重其事一說,她便有些不確定了。


 雖說陸鳶母家也曾效力於魏王,但魏王覆滅時,陸家只是在獄中關了一個月便放了出來,陸鳶父兄也僅僅被降職卻不曾丟官,可見聖上對陸家並非不能容忍,但鄭孟華的自由身卻是褚昉靠從龍之功、平亂之業求來的恩賜,聖上的真正態度還真不好揣摩。


 鄭氏心念百轉,一時猶豫起來,鄭孟華便也默然,只是看著褚昉,心中的熱意漸漸淡下去。


 依表哥的能耐,既能保她無恙歸京,免她淪落為奴,又怎會娶不得她?


 用過午飯,鄭孟華送褚昉離開松鶴院,路上,她輕聲說:“表哥不要怪姑母,是我不好,讓姑母和表哥為我操心了,其實我現在已經很知足,表哥不必再憂慮我的婚嫁之事,餘生,我只想好好陪著姑母,養育果兒和五郎長大成人。”


 她說得小心翼翼,又透露出此生不嫁的意思,聽來竟有一種無依無靠的悲涼感。


 褚昉不由生出虧欠之心,他帶她回京時,決心再不讓她受苦,他能給她庇護,可顯然只有庇護並不夠,她需要一個丈夫來依靠,果兒和五郎也需要一個爹爹。


 “別多想,你還年輕。”褚昉溫聲安慰道。


 不想這話更戳了鄭孟華痛處,她當即便低泣幾聲,淚眼婆娑看褚昉一眼,似是怕他不耐煩,忙捏了帕子掩住口鼻,隱忍地啜泣著,瞧著越發可憐了。


 褚昉本來負手踱步,聽聞她哭,腳步一頓,僵在原地,回頭望她。


 從沒有女子在他面前哭過,陸鳶便是走投無路,到了下跪求他的地步,也不曾掉過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