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弟子大會(四)(第2頁)
他不是泥人,當下打量了一眼劍鞘。
從前外門弟子挨訓,大都是掌教往拿劍鞘往弟子脊背上抽打,如此不至於損及靈池。
他還知道很多種不傷弟子身體,卻使人疼痛長記性的方法,足以管教徐千嶼;他亦很清楚,身為師兄,若不賞罰分明,日後更壓不住人。但他卻猶豫了一瞬。
人心有向背。徐千嶼本就叛逆,有無真撐腰,看起來已經有些不在乎這邊了。
若是罰了,會不會將她推得更遠?
片刻,沈溯微不動聲色道:“出來。”
徐千嶼叫他帶著,下到了先前練過劍的那座劍冢。
此處雖靈氣充沛,但死寂無人。走向深處,更無光亮。徐千嶼心道,原來是關禁閉。
不過此舉確實拿捏了她:她自來蓬萊,還從來沒有關過小黑屋,天光消失,大片的黑暗將人吞沒的瞬間,的確有些令人恐慌。
沈溯微手上捻亮了一線光,是一根香,插在石壁凹處。
他看著線香道:“給你一柱香時間,背出來,我帶你出去。”
徐千嶼怔愣地瞧他一眼。
有光,還有人陪著,這算什麼罰,根本連禁閉都算不上。
沈溯微道:“可有疑問?”
徐千嶼道:“你看著我,我背不出。”
沈溯微沉默不語地看她片刻,轉身走到稍遠一些的地方。
徐千嶼翻動紙頁,假裝背書的片刻,他面對著牆壁,已將她身上氣息一一剝離拆解。
遊過水,喝過酒,應該是同術法宮的弟子一起過夜。
昨夜思慮過重,看來是完全多想。但他面上並未露出快意之色,眼瞳中閃過一絲自厭,有一瞬顯得愈加黑亮。
還是沒有忍住。
這些年來,他慣於約束自己,並不高興自己脫去掌控。
這時,沈溯微身上木牌顫動。
徐千嶼聽到嗡鳴,敏銳地回頭道:“師兄,你要上擂臺了?”
沈溯微摘下木牌:“嗯。”
“那你豈不是要走?”
沈溯微聽到她語氣中似有雀躍之意,無情打碎她的幻想:“一柱香之內我會回來考你。劍冢已鎖,你出不去。”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徐千嶼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似乎很不想一個人在這裡,不過只一下,又鬆開了手。
罰畢竟是罰。沈溯微停頓一下,仍然走了出去。
徐千嶼借這一拉,趁機在師兄袖口拍了一枚追蹤符,等他一走,她便立刻借線香燒掉另一張符紙,看他會不會真的封印劍冢。
師兄封住劍冢時,會是什麼表情,慍怒?失望?還是如平日一般,冷淡沒有表情。若是沒有表情,恐怕她會有些失望。
她實在太好奇他的反應了。
徐千嶼自小嬌養,她若是好奇什麼事,便會直接追蹤,並無太多的道德包袱。
只見沈溯微走到劍冢出口,默然將她的夢影筒拿出來,放在了石臺上。
待要走,他又轉身,從“境”中取出一根糖人,插在了夢影筒旁邊。
隨後,徑自離開,根本未設封印。
徐千嶼怔了片刻,嘴角翹起,立刻竄到石臺處,將糖人含進嘴裡,又掛好了夢影筒。
隨後她出了劍冢。今日沒有比賽,正好藏在劍冢出口,等著師兄回來。
一刻鐘後,沈溯微立在黑暗中看著空無一物的石臺,歸劍入鞘。
面上沒有表情。
徐千嶼肯定會跑,早在他意料之中。她原本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與安分守己搭不上邊。便是真的鎖住劍冢,她也會想法設法跑出去,何況不設封印,出口大敞。
安靜地往進走,他眸光愈深。
夢影筒拿走了,糖人也拿走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徐千嶼像個嬌蠻的孩子。她極善“索取”,給她多少,她便取走多少,從無謙讓,便更談不上揣摩他人心意行事。她是丁點虧都不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