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門(二)補全
等徐千嶼睡了,沈溯微在燭焰上點燃一張符篆:“師尊。”
徐冰來的聲音隔空傳來,在靜夜裡極為清晰:“有件煩心事,交付你來做。”
他將那日花青傘想要徐千嶼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百密一疏,沒想到花青傘也看上那野丫頭。”
“宗門規定,各組優勝者要給沒有收徒的長老優先挑選,若花青傘緊緊抓此點不放,我也為難得很。”
沈溯微頓了一頓:“徐千嶼不是說,她想拜入師尊門下。”
“話是這樣說,花青傘強勢起來,難道她還能拒絕?”徐冰來想到徐千嶼性子,倒說不定真有可能開罪長老,話鋒一轉,“就算拒絕,拂了長老面子,日後遭人記恨,難過的是他。”
沈溯微心想,徐冰來身為掌門,理應以德服人。他已有三個徒弟,若再與沒有徒弟的長老爭搶優勝者,恐落下一個霸道獨佔的聲名。
師尊覺得徐千嶼風頭太盛,要壓她一下,使整組水平均勻,各有優劣,倒時便也沒有那麼突出的矛盾了。
沈溯微道:“她已經拿到了鎮魂鎖。”
“拿到了,你不會想點辦法拿走?”徐冰來似笑非笑,“這點能耐你都沒有,便別叫沈溯微了。”
“怎麼了?又為難了?”徐冰來見沈溯微半晌無語,沒好氣道,“你腦子能否靈活變通,此舉還不是為她入內門。她已經在眾長老面前大出風頭,即便不是優勝,也算令人印象深刻。”
沈溯微道:“徐千嶼恐會在意。”
鎮魂鎖是徐千嶼辛苦得來,努力白費的滋味並不好受。這種大局為重的委屈他亦嘗過數次,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他能忍耐,全因他要蟄伏,但那少女是燦若朝陽的性子,凡事較真,容不得一點陰暗,未必吃得了這個虧。
這般心性如風中燭焰,等入了內門,涉及宗門利益的事更多,若無人相護,恐怕難行。
但他早就懂得不必以己度人的道理。千人千面,徐千嶼這一種人,恰是他的對立面,卻是他心嚮往之、願意以手相護的一種。
他若拿走鎮魂鎖,徐千嶼記恨他、磋磨他倒是小事,若是將這燭火吹滅,才是他不願見到的。
“她在意,事後你叫她來找我,本尊同她解釋。一次試煉而已,日後多的是出風頭的機會。”徐冰來飲一口茶,笑道,“怎麼,這還沒進門,便連師尊的話也不聽了?”
符紙燃盡,沈溯微在黑暗中坐定片刻,走進內室掀開帳子。
徐千嶼和衣側向外睡著,捲翹的睫毛在臉頰上落下兩叢陰影。
沈溯微撩擺半跪在床邊,兩指輕輕沿著她鎖骨探下去,果然摸到了衣服
徐千嶼開始冒冷汗。
拿了鎮魂鎖,她太興奮,後半夜便消了酒意,開始半夢半醒地胡亂幻想著入內門之後的場景:
到時她還要住昭月殿,那處比外門合宿大許多,後門有一平臺,延伸水上,白天可在那裡練劍,晚上可見粼粼搖晃的月影,美輪美奐,故名“昭月”。
想著想著,她聽見了外間徐冰來的聲音,雖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聽徐冰來無緣無故提及“鎮魂鎖”,便豎起耳朵,生了警惕之心。
她嗅到那股清淨沉香味道,沈溯微一觸到她,她便徹底醒了。
若無目的,沈溯微不會隨便地觸碰她。
“你不讓我告訴別人,果然是對的。剛才我聽見師尊說話,他是不是叫師兄搶走我的鎮魂鎖?”她感覺冷水澆頭,又有些糊塗,“為什麼?”
系統什麼也沒聽著,只好道:“不一定,先等等看。”
徐千嶼盡力使呼吸勻而長,但手腳冰涼,開始胡思亂想。想著若沈溯微真的搶奪鎮魂鎖,她要如何彈起來,以什麼招式出手,才能最快地制住他。
沈溯微垂著眼睫,卻沒碰鎮魂鎖,指尖稍稍向右移兩寸,神識斷然侵入。
徐千嶼的肺中六魄,在眼前形如漂浮的彩色氣團,喜、怒、哀、懼、惡、欲俱全,但果然只有六魄。
少了愛魄。
他復看向徐千嶼的臉,不知道她是否沒睡安穩,睫毛微顫。
他想到孚菱紗所言,徐千嶼缺魄“跟你有關,跟劍有關”,他自入門便劍不離手,什麼情況會致使人生來缺魄。莫非此世之前,另有一世,當時他們便以師兄妹相稱。
是他殺了徐千嶼?
一劍穿肺,震碎一魄。
倒也不無可能。
畢竟心魔幻象中,他說會殺她。他了解自己,他一向慎言,沒道理出言恐嚇卻不執行。畢竟他淡漠已久,但破道那一刻,心中卻凝生恨意。
那恨的程度,確實是會殺人的程度。
故而今生他看到木劍會覺心痛,看到徐千嶼亦覺愧疚。
是因為欠了命。
沈溯微心緒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