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68章 胭脂蠱(四)補全(第2頁)


 童女跑過去後,大夥忽而聽到她發出稚嫩的聲音:“聖、聖女,對不起,我、我從此以後就是小姐的丫鬟了。”


 提籃聖女:“……”


 在此之前,大家是從未聽過提籃聖女身邊的童男女開口說話,不由得發出驚歎。


 童女轉過臉,聖女身邊剩下的童男巴巴地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了豔羨的神色:他也想走。


 陸呦強忍眼淚,這一對靈童是拱衛提籃聖女的左膀右臂,現在被趙明棠拆掉了一半,這讓她如何能容忍,她深吸一口氣,帶著剩下的童男道:“走罷。”


 徐千嶼塞給那個幫她下注的小童兩把糖果子,懷抱著尺素劍,滿載而歸地離開芳華樓,鬢邊紅綾隨風而飄,身旁童女邁著小短腿跟著她。


 童女——虞楚手捧蓮花,便跑便仰頭呼吸著自由的空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氣場太弱,一進花境,竟變作聖女身邊的靈童,負責在聖女說話時舉蓮花。


 她婚禮初見趙明棠,便覺得她頤指氣使的樣子很像小姐,今日更是從髮型確認,這就是小姐。幸而小姐也認出了她,還幫她擺脫了被人支配的命運。


 千嶼就是最好的!


 但徐千嶼走著走著,忽然低頭問:“這麼多天了,你吃了多少點心?”


 虞楚一陣顫抖,這是她們進花境前定下的暗語,吃了多少點心,便是問她得了多少分。


 她恐懼地低下腦袋,將蓮花抬了抬,給她看清花瓣上的五點露珠。


 徐千嶼沉鬱地一嘆:“沒用的東西。”


 她都已經有三百分了,虞楚才得了五分!


 虞楚很是委屈,她已經盡力了。在提籃聖女身邊,她連說話的功能都沒有。就這五分,還是趁聖女睡著了,爬窗出去殺怪得的。


 一架馬車停在樓外,趙清荷修長手指掀開簾子,二人一起上了馬車。沈溯微看見這童女頭頂的虞楚二字,知道她和徐千嶼一向交好。徐千嶼大約是認出了她,故而專門帶她在身邊,不動聲色,沒有點破。


 徐千嶼和沈溯微坐在一側,虞楚坐在另一側。


 徐千嶼一上車便沒有骨頭似的靠在了車上,眼睛也閉上了,顯得很是睏倦:“姐姐,你送我回郭家。我得看看郭義如何了。”


 沈溯微沒想到她第一句交代是這樣的話,默了片刻,垂眼道:“好。”


 車行起來,他卻暫未同馬伕交代。


 他素來沉默,虞楚揪著蓮花瓣,不敢說話;徐千嶼一直閉目不言,車裡便顯出格外的寂靜,只能聽到車軸吱呀聲。


 系統道:“小千,恭喜你第一次破除錦鯉魔咒,打敗陸呦!”


 徐千嶼罕見地沒有應聲。


 系統:“還沒問你,你是用什麼辦法破除系統的作用的?”


 徐千嶼:“沒有破除。就是硬打的。”


 這時馬車微晃,徐千嶼蹙眉,沈溯微敏銳回頭,她的身子已經虛靠上來,手挽著他的手臂,頭枕著他的肩:“姐姐,馬車好晃。”


 馬車是略微停頓一下,但絕對稱不上晃。他微微側頭,任她枕著。


 徐千嶼眉尖未松,臉色又白一分:“姐姐,我暈車了。”


 “唔。”


 沈溯微猛然扣住她肩膀,沒讓她翻下去。徐千嶼身子在顫,懷裡還緊緊抱著那把劍。


 她吐出來的是血。


 沈溯微嗅到血氣,僵在原地,半晌復看手背上一點殷紅。也不知是手抖,還是幻象又出現,眼前這一小塊血對他衝擊力極強,紅鋪天蓋地湧進視野,令人有些恍惚。


 今日升階,本就虛弱,還強行打鬥。徐千嶼打鬥時內耗過大,恐傷到了自己的靈池。


 “小姐,小姐!”虞楚跳下座位,擔心得叫起來。


 徐千嶼嚐到滿口腥甜,隨即感覺師姐捏她肩膀的力道極重,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然後她自己嚇昏過去,沒了意識。


 *


 客棧小小一間房內,擠了四個人。


 手捧蓮花的女童坐在椅上,兩腳懸空,兩眼擔憂地往紗帳裡看。


 牽著狗籠的阮竹清則是伸著腦袋,面色複雜地往紗帳的方向探頭。邪靈多日未曾進食,吠叫撞動籠子。阮竹清一張符紙拍上去:“噓,安靜點。”


 徐千嶼躺在被子裡,被吵鬧得半夢半醒,沈溯微坐在她床邊,垂眸看著她,自懷裡取出匣子,將一枚仙丹放進她口中。


 徐千嶼吞了仙丹,便覺體內翻湧浪潮的平復許多,一股溫暖的靈氣隨她周身流轉,可惜只有一點,便喃喃道:“還要。”


 她昏著時,那股泠泠的蠻霸之氣低微,說話輕輕的,便有一點撒嬌的意味。


 沈溯微垂眸又取了一枚,餵給她。


 徐千嶼又吞了,猶覺不夠,咂咂嘴:“還要。”


 阮竹清眼看沈溯微竟還要取,忍不住道:“差不多了啊,還要還要,你將仙丹當糖豆吃呢?”


 他感受到了一種衝破太陽穴的妒忌。他的神仙姐姐穿得如天仙一般,不僅親自抱趙明棠回來,還衣不解帶,就在旁邊守著她。他吐血時怎麼沒有這般待遇呢。


 尤其是仙丹,眾弟子中,唯有醫修、藥修進花境會帶三顆仙丹,他們不是攻擊型修士,沒有法器,這三顆仙丹便是他們得分唯一的依仗,一般用於關鍵時刻輔助他人。


 這下徐千嶼聞得人言,緩緩轉醒,睜開了眼睛。築基修士無病無災,即便是靈池受了損傷,得第一顆仙丹將養,也能很快復原。


 她聞到一股極淡的松雪氣味,當下還以為是師兄在身邊。一轉頭,是安靜看著她的師姐,她見到師姐手中匣子只剩下一枚仙丹,心中一沉:難道師姐是醫修?


 三顆仙丹,給她吃了兩顆。她心裡先是轟然一聲,隨即有些坐立難安:“姐姐。”


 沈溯微按住她肩膀,沒叫她坐起來。


 徐千嶼歉疚地望著他道:“我,我還你。”


 “不必你還。”沈溯微將匣子收回,又轉眸看她,眼睛黑白分明,“我問你要一樣東西。”


 “你說。”徐千嶼鬆了口氣,心想,師姐待她恩重如山,倘她能得到的,都會盡量拿來給師姐。


 但下一刻,她面色一變,因沈溯微隔著薄衾,摁上她手上抱著的尺素寶劍:“我要這把劍。”


 “不行。”她道。


 沈溯微見她神情決絕,有股霸道之氣,看著她的眼睛輕道:“你我這樣的情分,也不行麼?”


 愛劍之人,無人不喜歡這樣的寶劍。徐千嶼迷戀它,他很能理解。但他想起師尊的話,他說:徐千嶼性太剛烈,只有木劍能將她包容。金鐵之劍,越是鋒利,越是與她兩敗俱傷。


 今日看來,此話不假。


 只是用凡劍打鬥,便傷了靈池。尺素劍再好,她不能用。


 徐千嶼見師姐談及情分,心中微動,但還是道:“不行。”


 沈溯微輕道:“那把丹吐出來還給我。”


 二人甚少對抗,沈溯微更是鮮少咄咄逼人,此話甚重,幾乎相互生分。


 徐千嶼眼睛目中似含著些委屈,半晌,她道:“姐姐,你要別的都行。這劍,我要送人的。”


 沈溯微一怔。


 既是送人,也便罷了。但不知道是誰,令徐千嶼在花境中如此掛心,昏迷緊攥著劍亦不肯放手。他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略覺無趣,也不想再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