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一章 來者何人
(上傳得晚了。)
飛昇城。
今天酒鋪生意不錯,前後腳來了兩撥酒客,範大澈和王忻水在內幾個光棍剛落座,就又來了司徒龍湫和羅真意在內的幾位女子。
都不用代掌櫃鄭大風丟個眼神,範大澈他們就主動給後者讓出最後的酒桌座位,乖乖去路邊蹲著喝酒,要與自家大風兄弟聽些關於神仙打架床走路的故事。
不曾想鄭大風已經屁顛屁顛去酒桌旁邊落座了。
一位坐在路邊的老金丹劍修便哀嘆一聲,這個年紀不小的老光棍,一碗酒能喝老半天,每次聽過了鄭大風的故事,一碗酒至少還能剩下大半碗,豎起耳朵聽過了代掌櫃的,
老人臨了還要感慨一句口頭禪,不曾想老夫這輩子潔身自好,一身正氣,竟然會聽到這些東西。
鄭大風落座後,都已經坐在了長條凳的邊沿,一位女子劍修依舊立即起身,轉去與兩個朋友擠一條凳子。
鄭大風便默默抬起屁股,沿著長凳一路滑過去,嗯,暖和呢。都還沒喝酒,大風哥哥就心裡暖洋洋的了。
那女子瞧見這一幕,頓時柳眉倒豎,只是一想到罵也沒用,說不定只會讓他更加變本加厲,說些不著調的怪話,她便抬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悶酒。
坐在鄭大風對面的,剛好是那個避暑行宮隱官一脈的女子劍修,羅真意。
女子的面容,身段,氣質,劍道境界,都沒話說。
左看右看,正面看背面看,反正怎麼看都養眼。
大概如今飛昇城年輕男子眼中的羅真意,就是曾經劍氣長城老人心目中的宋彩雲、周澄吧。
咱們這位代掌櫃鄭大風,當年剛來接管酒鋪沒多久,只靠著三件事,很快就在劍氣長城站穩了腳跟。
濃眉大眼、玉樹臨風的相貌,酒桌上賭品好,再加上搗鼓出了兩份榜單,每隔幾年就選出十大仙子,十大美人胚子,一網打盡。
每兩三年一評,羅真意次次都高居十大仙子的前三甲。
至於那個今天沒來喝酒的董不得,入選了兩次,名次起伏不定,落差比較大,第一次名次墊底,第二次就直接闖入了前三甲。
不過即將新鮮出爐的下一次評選,董姑娘已經被鄭大風內定為榜首人選了。
沒辦法啊,郭竹酒離開五彩天下之前,又偷偷給了一筆神仙錢,說某位老姑娘這次必須第一,不然就真要嫁不出去了。
小姑娘還有那做好事不留名的女俠之風,反覆叮囑代掌櫃,千萬千萬別說是她的功勞,老姑娘真要問起來,就說是鄧涼鄧首席掏的錢。
司徒龍湫問道:“聽隱官說你們寶瓶洲,有個叫雁蕩山的地方,風景很好?還要成為什麼儲君之山?”
以前她跟兩個閨閣好友,跟陳平安討要了三方印章,她那方藏書印,就跟一處名為雁蕩山大龍湫的形勝有關。
鄭大風點頭道:“確實風景極好,有機會是要去看看,下次大風哥幫忙帶路,司徒姑娘你是不知道,浩然天下那邊讀書人多,如大鳳哥哥這般的正經人少。”
司徒龍湫是太象街司徒家族的庶女,大戰之前,只是觀海境瓶頸劍修,在這飛昇城破境,之後在五彩天下外出歷練途中,躋身的金丹。
她與董不得是無話不聊的閨中好友,在劍氣長城年輕一輩裡邊,司徒龍湫算不上什麼天才,不過人緣極好。
結果前些年她莫名其妙得了個綽號,名號有點長,被說成是“一份劍氣長城行走的山水邸報”。
她這個綽號,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座飛昇城,據說最早是從避暑行宮裡邊不小心流傳出來的說法。
其實是那位隱官大人早年無意間說漏了嘴,避暑行宮那幾位出了名的狗腿,為之嘆服,拍案叫絕,一來二去,就漸漸傳開了。
再加上避暑行宮裡邊有個董不得,能藏得住話?
郭竹酒作為弟子,師父不在飛昇城,當然就得由她頂上了。
既然有那父債子還的講究,那麼師債徒償,就更是天經地義的規矩了,有什麼說不開、解不了的江湖恩怨,有本事都朝我來!
於是郭竹酒的下場就是咚咚咚。
鄭大風突然問道:“司徒姑娘,你覺得大風兄弟人咋樣?”
司徒龍湫瞥了眼漢子,道:“不曉得中不中用,反正不中看。”
這樣的姑娘,這樣的飛昇城,讓鄭大風如何能夠不喜歡?
實在是跟家鄉沒啥兩樣嘛。
鄭大風舉起酒碗,“漂亮女子說話,就是信不得,當反話聽才行。”
羅真意在酒桌底下,輕輕踩了朋友一腳。
名叫官梅的女子白了好友一眼,與鄭大風笑問道:“代掌櫃,寧姚從浩然天那邊回了這邊,就沒帶回什麼消息?比如林君璧他們回到家鄉,如今過得咋樣了?”
來時路上,羅真意讓她幫忙與鄭大風問問看一件事,說是她想知道避暑行宮那撥外鄉劍修,如今如何了。
官梅倒是對鄭大風印象蠻好的,言語風趣,脾氣還好,不管誰怎麼說他都不生氣,葷話是多了點,但凡瞧見個身段好的女子,就要目露精光,可是這個小酒鋪的代掌櫃,從不毛手毛腳啊。
鄭大風揉著下巴,一臉為難。喊代掌櫃,見外了,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官梅趕緊身體前傾,給鄭大風倒了一碗酒,嬌滴滴道:“大風哥,說說看嘛,算我求你了。”
鄭大風雙手抬碗接酒,伸長脖子,朝那衣領口一探究竟,嘴上說道:“官梅妹子,你要是這麼說,大風哥可就得傷心了,說什麼求不求的,在自家大風哥這邊,需要求?”
官梅故意保持倒酒姿勢,不著急坐回去,她一個撒嬌,香肩晃動,“說嘛。”
老孃為了朋友,今兒算是豁出去了。
哎呦喂,晃得大風哥哥心顫眼睛疼。
鄭大風見那妹子坐了回去,“寧姚沒多說,反正就是各回各家,各自修行唄。不過好像林君璧那小子,當上了邵元王朝的國師,成為浩然十大王朝當中最年輕的國師,說句名動天下,半點不過分。曹袞這小子運氣好,所在宗門在流霞洲,沒被戰火殃及,都打算在扶搖洲開闢下宗了,說不定曹袞就能破例撈個宗主噹噹,宋高元和玄參相對運氣差點,宗門一個在扶搖洲一個在金甲洲,如今忙著重建宗門吧,至於是修繕舊址還是乾脆另起爐灶,我就不知道嘍。”
上一代的避暑行宮,隱官一脈劍修。
外鄉劍修有陳平安。林君璧,鄧涼,曹袞,玄參,宋高元。
本土劍修有愁苗。龐元濟,董不得,郭竹酒。顧見龍,王忻水,徐凝,羅真意,常太清。
隨便拎出一個,與外人問劍,都屬於既能打,又能算計,只要雙方境界不懸殊,不能說穩操勝券,但是肯定勝算很大。
在鄭大風看來,如今的避暑行宮裡邊,後邊成為隱官一脈劍修的兩撥年輕人,相比這些“前輩”,還是要遜色不少的。
官梅等了半天,見那鄭大風只是低頭喝酒,她疑惑道:“這就沒啦?”
鄭大風抬起頭,神色靦腆道:“有些事也不是硬撐就能行的啊?又不是讀書人寫文章,熬一熬,憋一憋,總是有的。”
官梅一時間疑惑不解,他到底在害羞個什麼?
可惜那個打小就沒羞沒臊的董不得不在場,不然她是行家裡手,肯定曉得鄭大風的心思。
司徒龍湫這撥女子一走,鄭大風整個人就跟著一垮,終於不用刻意繃著自己身上那股老男人的獨到風韻了。
不然這撥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未必敵得過。
她們敵不過,就是一堆情債,犯不著,沒必要。
鄭大風趕緊轉頭招手道:“趕緊的,一個個杵那兒蹲坑呢,再晚點,凳子可就涼了。”
鄭大風踢掉靴子,盤腿坐在長凳上,問道:“忻水,有沒有幾個讓你朝思暮想、大晚上輾轉反側的姑娘?”
一撥光棍屁顛屁顛跑去佔位置,王忻水聞言搖頭道:“沒有。”
鄭大風搖頭晃腦道:“你小子要是稍微花點心思在男女情事上,也不至於跟範大澈一起混。”
王忻水當然是個名副其實的天才劍修,唯一的問題在於心思太快,預感極準,以至於遞劍速度完全跟不上,這種微妙狀況,極難改善。
所以這些年來,王忻水還是喜歡來這邊喝悶酒解愁。
範大澈一臉無奈,好好的,扯我做什麼。
鄭大風抿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佐酒菜,鹹是真心鹹了點,趕緊又灌了口酒,轉頭問道:“大澈啊,如今走在街上,見著那孩子喊你一聲範叔叔,是啥感想啊?”
範大澈笑道:“沒啥感想,挺好的。”
鄭大風揉了揉下巴,聽說早年避暑行宮裡邊,龐元濟,林君璧,曹袞那幾個,當然還有米大劍仙,都是皮囊極出彩的。
不知道有無自己七八成的風采。
在範大澈一行人離開後,夕陽西下,酒鋪的空桌子漸漸多了,鄭大風就趴在櫃檯那邊算賬。
鄭大風接手酒鋪後,生意其實算可以了,錢沒少掙,平日裡的熱鬧程度,在飛昇城算獨一份的。
只是馮康樂和桃板倆小兔崽子,總嫌棄如今酒鋪不如以前熱鬧,差太多了。
鄭大風也是著實憋屈,如今整座飛昇城,上五境劍修就那麼幾個,年輕元嬰也不算多。
這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們讓我讓到哪兒給你們找一撥玉璞、元嬰劍修,蹲路邊喝酒?
酒鋪都是老面孔,除了掌櫃換了人,還是丘壠,劉娥,馮康樂,桃板幾個。
只是張嘉貞和蔣去,早年都被二掌櫃帶去了浩然天下。
其實丘壠和劉娥,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歲數,一直拖了好些年,後來丘壠總算是聽進去了代掌櫃的那句話,收一收遠在天邊的心思,不如就近憐取眼前人。兩人在年前就已經成親了,丘壠娶了劉娥,鄭大風主婚,當然還曾帶頭鬧洞房聽牆角。
小兩口過上了安穩日子,打算再掙點錢,多攢下些積蓄,就要自己開個夫妻檔的酒鋪了,當然不開在飛昇城,會從四座邊境藩屬城池裡邊挑一個落腳,最大可能,還是那座避暑城,因為是避暑行宮隱官一脈的劍修當城主,所以算是半個自家人,酒鋪真遇到事情了,好有個照應。
剛剛進入避暑行宮的劍修,都會來這邊喝頓酒,這已經成為一個約定成俗的規矩了,就跟拜山頭差不多。
以前幫忙打雜的兩個少年,馮康樂和桃板,如今成了酒鋪正兒八經的店小二。
酒鋪還是隻有三種酒水,價格便宜的竹海洞天酒,死貴死貴的青神山酒水,燒刀子一般的啞巴湖酒,再外加不收錢的一碟醬菜和一碗陽春麵。
酒碗與以往一般大,長凳還是一般瘦。
只是並排兩間屋子的酒鋪牆上,那些無事牌,還是老樣子,沒少一塊,也沒多一塊。
因為鄭大風來到了飛昇城,當了代掌櫃,酒鋪得以重新開門後,就沒這誰喝過了酒給寫一塊無事牌的傳統了。
如同封山。
既然真的無事了,就不用寫無事牌了。
一開始還有人鬧過,老主顧和新酒客都有,只是都沒用,鄭大風低頭哈腰,賠笑道歉,自罰三碗,但是無事牌,不給寫了。
好在二掌櫃早年秘密栽培起來的酒託多,大多幫著鄭大風說話,一來二去,隨著鄭大風也確實是個討喜的傢伙,客人們也就漸漸習慣了,不再繼續為難這個同樣是外鄉人和讀書人的代掌櫃。
代掌櫃讀書真多,只說某些方面的書上門道,二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