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八百二十三章 你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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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劍修數量冠絕一洲的正陽山,不是號稱咱們寶瓶洲的小劍氣長城嗎?

正陽山新舊諸峰的年輕一輩劍修,都是如此誠心誠意認為的,正陽山之外的不少仙家門派,也是如此附和的。

其實對於那座遠在天邊的劍氣長城,以及那座更遠的飛昇城,寶瓶洲譜牒仙師和山澤野修,都沒什麼印象。

如果不是魏晉的那場遊歷,以及之後殃及整個浩然天下的慘烈戰事,山上修士只會更少談及劍氣長城。

而正陽山一線峰的那座劍頂大陣,不是被譽為又一座仿白玉京,可以隨便斬殺仙人境練氣士嗎?

幾乎所有諸峰觀禮之人,先前都在仰頭遠眺那座匪夷所思的懸空劍陣,氣象萬千,動靜實在太大,由不得誰不去看那堪稱驚心動魄的壯觀一幕。

怎樣高的境界,多少的劍氣,如何的修心,才能造就出這座引來天地共鳴的恢弘劍陣?

什麼時候我們寶瓶洲,在風雪廟魏晉之外,既有劉羨陽這樣飛劍玄妙、看誰誰倒地的劍仙,又有這樣一位劍術卓絕、出神入化的劍仙?

最終以至於只有寥寥無幾的幸運兒,才看到了山腳處的陳平安飄然落地,手握長劍,劍光乍現,先是一條弧線,一閃而逝,然後是年輕劍仙斬斷山根,再輕敲劍柄,一劍挑起山一線峰,好似不費吹灰之力。

故而只看到劍陣砸地的人,個個只恨光陰長河無法倒流逆轉,不能瞧見山腳處那位青衫劍仙的真正問劍。

不是說好了,一炷香過後再與正陽山問劍?

這個落魄山山主,怎麼說話不算數!

不愧是一位山巔劍仙。

在陳平安毫無徵兆地問劍之前,尤其是劍陣未曾現世,大體上,看客們的更多注意力,還是在那些來自落魄山的各路人馬。

滿月峰山巔更高處,那個率先開口的老管家朱斂,雖說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卻分明是一位拳法通天的山巔境武夫,一身渾厚拳意凝為實質,如水流瀉,四散而去,如仙人揉碎天上處處白雲。

“此人是在落魄山,是什麼身份,竟然可以第一個現身報上名號?”

“莫不是大驪本土邊軍的武夫出身,曹巡狩才願意如此給落魄山面子?”

“天曉得,這個落魄山,實在雲遮霧繞,太過藏拙了,簡直就是崛起得莫名其妙,難道落魄山是大驪暗中扶持起來的山頭,與那阮聖人的龍泉劍宗,一明一暗?”

“如此說來,曹巡狩先前離去,是不是就說得通了?”

位於正陽山地界邊緣的青霧峰上,一位髮髻紮成丸子的年輕女子,開山大弟子,裴錢。

她已經是寶瓶洲最新一位止境武夫,不過她此刻暫時壓境在了遠遊境。

按照師門規矩,落魄山武夫,下山遊歷,以誠待人,必須先跌兩三境。

“果真是那個鄭錢!先在金甲洲出拳殺妖,後與大端曹慈問拳,再回咱們家鄉,在那陪都戰場趕上了那場戰事,可惜聽說出拳極多,外人卻很難靠近,多是驚鴻一瞥,因為我有個山上朋友,有幸親眼見過這位女子大宗師的出拳,聽說極其霸道,拳下妖族,從無全屍,而且她最喜歡獨自鑿陣,專門揀選那些妖族密集的大陣腹地,一拳下去,方圓數十丈的戰場,剎那之間就要天地清明,最後註定只有鄭錢一人可以站著,所以傳聞如今在山巔修士當中,她已經有了‘鄭清明’、‘鄭撒錢’這兩個綽號,大致意思,無非是說她所到之處,就像清明時節撒紙錢,四周都是死人了。諸位,試想一下,若是你我與她為敵?”

“下場可想而知,正陽山今兒算是踢到鐵板了。惹誰不好,招惹鄭錢這種大宗師。”

“可她說自己是那落魄山的開山大弟子,算是那落魄山年輕山主的武學嫡傳?可那山主,分明是位劍仙嗎?如何為她教拳?”

“多半是落魄山另有高人教拳,她只是跟隨年輕山主上山修行,其實空有身份?”

“是極是極,否則這個聽說還很年輕的山主,既是陸地劍仙,又是九境武夫,未免太過不講理了。”

水龍峰空中,那個自稱是山主得意學生的崔東山,這位白衣少年,眉心一粒紅痣,丰神玉朗,今天也跌一境,只顯露出一身玉璞境修士氣象。

他身邊的落魄山右護法周米粒,這個瞧著境界不高的黑衣小姑娘,境界更是深不可測,是唯一一個只以洞府境修為的觀禮客人。

傻子都知道,絕對不可以小覷了這位右護法。畢竟這個貌似是水裔精怪出身的小姑娘,按照身份,可是那什麼落魄山的護山供奉,天下名山仙府,能夠擔任護山供奉的存在,往往是與掌律祖師一樣,在山門之內,最能打的,只不過一個對外禦敵,一個對內執掌祖師堂門規戒律。

多半是她今天不屑以真實境界觀禮正陽山?

翩躚峰那邊,那個自稱首席供奉的周肥,青衫長褂布鞋,山下游學書生模樣,可他雖然雙鬢霜白,依舊青衫風流,背劍之外,猶有腳踩一把長劍,劍仙風采。

背後長劍,名為甲午生,是周首席跟崔老弟借來的,腳下這把,姜尚真早年得自北俱蘆洲一處秘府,名為天帚。

與崔東山借劍,那麼還劍之時,就得一併給出那把天帚,姜尚真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的,用崔老弟的話說,就是我與周首席是換命交情的摯友,就不與周首席客氣了,周首席與我客氣的時候,那就更不用客氣了。

劉老成,劉志茂,李芙蕖,真境宗的一宗主兩供奉,其實都沒有離開正陽山太遠,依舊在關注正陽山形勢,遙遙見著了此人,三人唯有苦笑,這個真境宗歷史上的首位宗主,玉圭宗的上任老宗主,做事情從來如此不合常理,哪怕劉老成和劉志茂這樣野修出身的兇悍桀驁之輩,還先後躋身了上五境,面對姜尚真,依舊是半點多餘的雜念,都不敢有,鬥力,打不過,要說勾心鬥角,更是遠遠不如。

瓊枝峰,那位玉璞境劍仙,年輕面容,俊美異常,一雙丹鳳眼眸,細細眯起時,簡直可以讓女子見之心醉。

關鍵是這位次席供奉,一身粲然劍氣恢弘如瀑垂天,霞光熠熠,將他腳下整個瓊枝峰籠罩其中,最終還細分出兩道同源不同流的劍氣霞光長河,分別縈繞瓊枝峰,一高一低,圍繞山峰緩緩旋轉,使得一山地界,半山腰處,那條朝霞劍氣泛起層層金光,山頂附近,晚霞絢爛如火燒,劍氣如此沛然,依舊不傷人絲毫。

以至於瓊枝峰那個女子祖師冷綺,最後只能帶著她的嫡傳們,一個個屏氣凝神,低頭走過那道小門。

秋令山,自稱掌律長命的高大女子,一襲白袍,道風縹緲,所站之處,寶光流溢,是一份毋庸置疑的仙人氣象。

水龍峰,青衣小童模樣的陳靈均,腳踩一隻大煉為本命物的龍王簍,雙臂環胸,只要離了驪珠洞天那座小鎮,陳大爺在哪裡不是大爺?

陳靈均心中惋惜不已,賈老哥,白忙,陳濁流,這幾個好朋友,好兄弟,今天一個都不在場,不曾見到自己的英姿颯爽,是他們的一樁生平憾事了。

武夫種秋,老夫子的武學境界,在落魄山並不算高,只是遠遊境瓶頸,可同時種秋還是一位精通儒家練氣的金丹瓶頸修士。

昔年在那家鄉藕花福地,被江湖譽為文聖人武宗師的南苑國師,確實極有可能,在更加天高地闊的浩然天下,將這個說法變得名副其實。

雨腳峰,劍修隋右邊,之前某天明月夜中,她在書簡湖中闢水夜遊,悄然躋身了元嬰境。

被一頭飛昇境化外天魔入駐其中的掌櫃“石柔”,此刻她站在茱萸峰上空,騎龍巷披掛杜懋遺蛻多年的石柔,藉此機會,終於以女子本來面貌,重見天日。化外天魔目中所見風景,遠在騎龍巷的石柔,一樣清晰可見,甚至比神人掌觀山河更加清晰,整個正陽山地界,都被她們收入眼底。

元嬰境水蛟的泓下,只覺得自己今天站在這兒,就是唯一一個湊數的尷尬存在。

要說境界,泓下確實是要比那個黑衣小姑娘高几境,可是自家落魄山,多怪的門風,天底下獨一份,反正從不看這個啊,再說了,泓下如何敢跟周米粒這位右護法相提並論。

所以泓下打定主意,反正這趟觀禮完畢,回鄉之後,她就躲在蓮藕福地裡邊了,不到玉璞,再不出門。

狐國之主,元嬰沛湘的現身,也在正陽山諸峰客人之間,喧譁不已,呼朋喚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那清風城許氏,不一直是正陽山最堅定的山上盟友?難不成清風城也暗中倒戈向落魄山了?這個即將開創下宗的正陽山,難不成一線峰祖師堂年復一年的敬香燒香,燒的都是假香火嗎?禮敬那些掛像上的歷代祖師爺都如此吝嗇祖蔭,半點不願意庇護後人?不然何至於淪落到這麼個處處樹敵、群敵環視的境地?

而那落魄山,到底有幾個山巔盟友?他孃的,不都說落魄山只是魏山君手底下,一個幫著披雲山掙錢洗錢的附庸小門派嗎?

至於沛湘自己,反而如釋重負,這位元嬰境停滯已久的狐魅,直到這一刻,挑明瞭落魄山供奉身份,徹底與清風城當眾撕破臉,她的道心,反而清澈通明起來,隱約之間,竟有一絲瓶頸鬆動的跡象,以至於沛湘心神沉浸於那份大道契機的玄妙道韻中,身後條條狐尾,不由自主地砰然散開,只見那元嬰地仙的法相,驀然大如山峰,七條巨大狐尾隨風緩緩飄搖,拖曳出陣陣炫目流螢,畫面如夢如幻。

那個公然宣稱“化名”於倒懸的的落魄山供奉,看架勢,好像又是一位玉璞境劍仙?

任何一個,單獨拎出來,都足夠驚心動魄,但是今天不一樣,這些好像都沒什麼了。

真正讓寶瓶洲所有觀禮客人,甚至是所有通過鏡花水月觀看這場慶典的別洲修士,都感到震撼人心的,是最後兩個現身之人。

風雪廟魏晉!

飛昇城寧姚?

客卿魏晉。

這位自報頭銜與名字的風雪廟大劍仙,當之無愧的寶瓶洲劍道第一人,此刻就站在一線峰附近那條大驪渡船上,憑欄而立。

去劍氣長城殺妖,問劍天君謝實兩場,可以說,魏晉的境界,威望,殺力,他一個人,儼然就是一座宗門。

如果魏晉不是因為性情散淡,太過孤雲野鶴,行蹤如雲水不定,不然只要他願意開宗立派,隨隨便便就能成,而且註定不缺弟子,一洲山河版圖,所有劍修胚子,假設他們自己可以選擇山頭,必然會捨棄龍泉劍宗和正陽山,主動跟隨魏晉練劍。

道理很簡單,寶瓶洲一洲劍道,就是魏晉挑起來的。

是魏晉讓三洲修士,知曉一事,我寶瓶洲山巔處亦有劍仙,氣概風流,不輸別洲。

而白鷺渡那邊,背劍匣的女子,寧姚?

劍氣長城和第五座天下的那個寧姚?

絕無可能。只說一事,她去了嶄新天下,怎麼來的浩然?

文廟為她破例嗎?還是她憑自己的本事仗劍飛昇啊?

所以用屁股想都知道,多半是同名同姓了。

況且這個背劍女子的現身和御風懸停,動靜都不大,甚至遠遠不如米裕,隋右邊和於倒懸這三位劍仙。

餘蕙亭站在魏晉身邊,以心聲輕聲問道:“魏師叔?他真是劍氣長城的那個米攔腰?”

那個傢伙,她認得,最早相逢于山水間,此人當時與長春宮一幫娘們廝混一起,還自稱認識魏師叔,當時她誤以為是個油嘴滑舌之輩,後來此人偷摸去了魏師叔的神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