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五百七十七章 觀戰劍仙何其多(第2頁)


,姚家那邊,依舊選擇觀望,既然連姚家都沒表態,這就意味著,出事情之前,是沒人幫著咱們小姐和姑爺撐腰的,出了事情,就晚了。”

納蘭夜行說道:“姚老兒,心裡邊憋著口氣呢。”

白煉霜猶豫一番,試探性問道:“不如將咱們姑爺的聘禮,洩露些風聲給姚家?”

納蘭夜行難得在老嫗這邊硬氣說話,轉頭沉聲道:“別糟踐陳平安,也別侮辱姚家。”

白煉霜點點頭,破天荒沒有還以顏色。

納蘭夜行解釋道:“既然你都說了,陳平安選中了我們小姐,那就沒法子了,能夠說服我們,也該他陳平安說服別人,無法說服,那就打服!”

白煉霜埋怨道:“我又不是讓你摻合其中,幫著陳平安拉偏架,只是讓你盯著些,以免意外,你唧唧歪歪個半天,根本就沒說到點子上。”

納蘭夜行無奈道:“行吧,那我就違背約定,跟你說句實話。我這趟不出門,只能窩在這邊撓心撓肺,是陳平安的意思。不然我早去那邊挑個角落喝酒了。”

白煉霜疑惑道:“是他早就與你打過招呼了?”

納蘭夜行點頭道:“借我膽子,我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糊弄你吧?就是陳平安自己的意思。”

老人站起身,笑道:“理由很簡單,寧府沒長輩去那邊,齊家就沒這臉皮去。至於跟齊狩那場架,他就算輸,也會輸得不難看,註定會讓齊狩絕對不會覺得自己真的贏了,如果齊狩敢不守規矩,不再是分勝負那麼簡單,而是要在某個時機,突然以分生死的姿態出手,過界行事,那他陳平安就能夠逼著齊狩背後的老祖宗,出來收拾爛攤子。到時候齊家能夠從地上撿回去多少面子、裡子,就看當時的觀戰之人,答不答應了。”

白煉霜陷入沉思,細細思量這番言語。

納蘭夜行又說道:“你與小姐可能還不清楚,陳平安私底下找了我兩次,一次是詳細詢問齊狩、龐元濟和高野侯三人的底細,從三位劍修的飛劍名稱,性情,到廝殺習慣,再到他們的傳道人,其中廝殺又分戰場搏命與捉對廝殺,陳平安都一一問過了。第二次是讓我幫著模仿三人飛劍,他來各自對敵,宗旨只有一點,我的出劍,必須要比三人的本命飛劍,要快上一分。我當然不會拒絕,就在陳平安那間很難輾轉騰挪的屋子裡邊,當然無需傷人,點到為止。陳平安笑言,一旦真正放手,傾力出拳,他最少也會讓這些天之驕子,與他陳平安分勝負,不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打到最後,估摸著就要由不得他們不分生死了。”

白煉霜臉色古怪。

納蘭夜行笑容更古怪,隨手指了指疊嶂店鋪那邊方向,“你還擔心陳平安嗎?難道不是應該齊狩、龐元濟他們頭疼陳平安才對嗎?攤上這麼個對手,一旦雙方境界不懸殊,估計要被陳平安活活噁心死吧。陳平安多扛揍,你白煉霜出過拳,會不清楚?”

納蘭夜行緩緩踱步,心情舒暢,“這小子,好說話吧,懂禮數吧,到了我這邊,幫著他喂劍過後,咱倆便喝了點小酒兒,小子便難得多說了些,你是沒看到,那會兒的陳平安,喝過了酒,脫了靴子,大大方方學我盤腿而坐,他那會兒眼睛裡的神采,加上他所說言語,是怎麼個光景。”

納蘭夜行流露出幾分緬懷神色。

寧府,確實得有個男主人了,不然太悶了些。

白煉霜瞪眼道:“見了面,喊他陳公子!在我這邊,可以喊姑爺。你這一口一個陳平安,像話嗎,誰借你的狗膽?!”

納蘭夜行憋屈得不行,好不容易在陳平安那邊掙來點面子,在這老婆姨這邊,又半點不剩都給還回去了。

老嫗自言自語道:“老狗,你說陳公子可不可能,連贏三場。”

納蘭夜行早有腹稿,“我當然想啊,不過若是第三場架,是龐元濟、齊狩和高野侯,這三個裡邊的某個跳出來,還是有些難。只說可能性最大的齊狩,只要這個小崽子不託大,陳平安跟他,就有的打,很有的打。”

果不其然。

兩位老人都清晰感知到了一把古劍的沛然氣息,迴盪在疊嶂店鋪那邊的大街上。

然後那把被陳平安擱放在小宅廂房的仙劍,自行離開了寧府。

老嫗一腳踹在納蘭夜行的膝蓋上,“還不滾去看看情況!烏鴉嘴,分明是齊狩將那高燭出鞘了。”

納蘭夜行雖然臉色如常,其實心中也有些著急,尋常切磋,不分生死,哪裡需要一把半仙兵和仙兵對峙上?

納蘭夜行也顧不得什麼約定不約定了。

只是老人沒想到她竟然事到臨頭,反而一下子沉住氣,雖然神色凝重,白煉霜依舊搖頭道:“算了。咱們得相信姑爺,對此早有預料。”

納蘭夜行試探性問道:“真不用我去?”

言下之意,自然是萬一那邊出了問題,我納蘭夜行事後該如何做,你白煉霜可以隨便使喚,但絕對不能怪罪他失職。

白煉霜點點頭,“我說的!”

納蘭夜行瞥了她一眼。

老嫗怒道:“老狗-管好狗眼!”

納蘭夜行知道她當下心情不太好,就忍了。

反正不與她計較,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

不久之後,有一位金丹劍修急匆匆御風而來,落在演武場上,對兩位前輩行禮後,“陳平安已經贏下三場,三人分別是任毅,溥瑜,齊狩。”



這位年近百歲卻只是年輕容貌的金丹劍修,名叫崔嵬,算是納蘭夜行的不記名弟子,納蘭夜行不當真,崔嵬卻一直恪守師徒之禮,其實這十多年來,被寧府那場天大災殃牽連,日子過得極不順心,崔嵬依舊不改初衷。

老嫗大聲叫好。

納蘭夜行問道:“陳平安傷得很重?那你怎麼不護著點,就為了跑來率先邀功?”

崔嵬笑道:“看樣子,還要再打一場,我說了消息後,還要趕緊回去觀戰。”

納蘭夜行一把抓住崔嵬的肩頭,“將那三場架的過程,細細說來!”

崔嵬苦笑道:“師父,第四場架,陳平安是跟龐元濟打,而且還是陳平安主動邀戰。不看太可惜了,我趕來寧府的時候,就發現又臨時趕去了兩位北俱蘆洲的劍仙前輩。”

納蘭夜行問道:“那高燭?”

崔嵬會心一笑,“劍仙高魁一錘定音,道破天機,故而齊狩只是握劍,卻未出劍,已經收劍遠去。”

老嫗卻來不及欣喜,臉色微變,“什麼?姑爺還要跟龐元濟再打一場?!”

納蘭夜行卻笑了,“我很放心。”

老嫗伸手一指,“去盯著!”

納蘭夜行搖頭道:“不用去,贏過了齊狩,本身就已經證明陳平安,不但心中有數,出拳更有譜。”

在不記名弟子崔嵬這邊,還是要講一講前輩風采的。

不過納蘭夜行腳下悄悄挪步。

老嫗揮揮手,“崔嵬,麻煩你再去看著點,見機不妙,就祭出飛劍傳信寧府。”

崔嵬趕緊御劍離去。

劍氣長城這邊的切磋,兩位劍仙之間的那種天翻地覆,雙方劍氣遮天蔽日,當然不可錯過。

但是崔嵬半點不覺得陳平安與齊狩、龐元濟之爭,便不精彩。

事實上,很精彩。

不然高魁在內的四位上五境劍仙,就不會在那邊喝酒。

再加上後邊陸陸續續趕去,親眼目睹最後一場晚輩切磋的劍仙,崔嵬甚至猜測最後會有雙手之數的劍仙,齊聚那條大街!

當年中土神洲的曹慈現身劍氣長城,起了衝突,願意露面的劍仙才幾人?

雖說這與曹慈當時武道境界還不高,出拳唄敵也快,大有關係。可撇開一切原因不提,只說劍仙觀戰人數,那個剛到劍氣長城沒幾天的陳平安,已經不知不覺,直追當年某人,不過後者那是一場雞飛狗跳的大亂戰,與豪傑氣概,劍仙風流,半點不沾邊。

老嫗喃喃道:“若是老爺夫人還在,該有多好。”

納蘭夜行無言以對,唯有嘆息。

老嫗揉了揉眼睛,笑道:“現在也很好了。”

————

劍氣長城的城頭之上,有大小兩座茅屋相鄰近。

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輕男子,走出那棟小茅屋,來到附近的北面城頭,眺望北方那座城池,微笑道:“左前輩,隱官大人都跑過去湊熱鬧了,你真不看幾眼?”

城頭上,一位盤腿而坐的男子,橫劍在膝,閉目養神,四周有縱橫交錯、凝虛為實的凌厲劍氣,驟然間生滅不定,也虧得旁邊所立男子,是風雪廟劍仙魏晉。

魏晉是寶瓶洲李摶景之後、馬苦玄之前的一洲不世出天才,至於先後三人,又公認那位死前止步於元嬰巔峰劍修的李摶景,資質其實不遜色魏晉,但可惜為情所困,白白失去了成為寶瓶洲歷史上第一位仙人境劍修的那個可能性,故而總體而言,還是不如魏晉,而真武山兵家修士馬苦玄,寶瓶洲山上,都認為資質應該稍遜李摶景、魏晉兩位前輩,只不過大道機緣太好,未來最終成就,興許比那魏晉還要更高,至於風雷園上任園主李摶景,既然已經兵解離世,畢竟萬事皆休。

左右始終沒有睜眼,神色淡漠道:“沒什麼好看的,一時爭勝,毫無意義。”

魏晉知道這位左前輩的脾氣,所以言語不太忌諱,笑道:“這真不像是一位大師兄對小師弟的該有態度。”

左右搖頭道:“我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件事。何況按照道統文脈的規矩,沒掛祖師像,沒敬過香磕過頭,他本來就不算我的小師弟。”

魏晉就不再多說什麼。

左前輩,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好像讓他說一句話,比出劍對敵,還要吃力。

左右和魏晉,兩位劍仙,一位來自中土神洲,一位來自寶瓶洲,而且左右已經遠離人間視野,如同孤魂野鬼在廣袤大海之上漂泊不定,足足百餘年光陰,兩人原本八竿子打不著,除了都認識阿良,以及陳平安。

左右對魏晉的劍術和品性,都比較順眼,這個曾經受過阿良不小恩惠的年輕人魏晉,算是劍氣長城這邊眾多劍修當中,左右所剩不多願意多說幾句話的存在。

不過魏晉只是躋身玉璞境沒多久的劍仙,反觀百年之前便已經享譽天下的左右,魏晉稱呼一聲左前輩,很實在。

魏晉有些感慨。

每一位劍修,心目中都會有一位最仰慕的劍仙。

例如風雪廟神仙台,他那個修為不高卻會讓魏晉敬重一輩子的師父,就一直很仰慕以一人之力壓制正陽山的李摶景,生前的最大願望,就是有機會向李摶景詢問劍道,哪怕李摶景只說一個字,就算此生無憾。可惜師父臉皮薄,修為低,始終無法達成心願,等到魏晉浪蕩江湖,偶遇那個頭戴斗笠的“刀客”,閉關破境,再想要以劍仙之姿、以師父之弟子身份,問劍風雷園,李摶景卻已經逝世。

對於魏晉來說,自己的人生,總是如此,不求的,興許會滿滿當當來,苦求的,稍縱即逝,愈行愈遠。

所幸到了劍氣長城,魏晉心境,為之一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