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夜路


  陳平安回到遊廊坐下沒多久,沒看到張山峰,大髯漢子是個愛說笑話的,便說道士與一位妙齡佳人對上眼,夜遊去了。劉高華跟著瞎起鬨,陳平安當然不信,不過此刻看著郡守嫡子的面容,陳平安眼神有些古怪,心想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吧,猶豫片刻,問道:“你有沒有已經婚配的姐妹?”

  劉高華一頭霧水,“沒啊,姐妹各一人,如今我沒娶妻,她們沒嫁人,全在家裡混吃混喝著,我爹整天埋怨我們是一群酒囊飯袋,俸祿都給咱們仨糟踐了,尤其是準備嫁妝聘禮,害得他好些年沒購置案頭清供。”

  陳平安鬆了口氣,沒有婚嫁就好,否則那個相貌與劉高華有幾分相似的女子,若真是劉高華的姐妹,那麼她一枝紅杏出牆去,說與不說,陳平安都挺為難。

  湖心亭高臺那邊很快就落下帷幕,掌聲雷動,劉郡守和馬將軍沒有仗著官身,親自走出水榭,去往高臺跟老神仙噓寒問暖,老神仙對答得體,一文一武兩位父母官,都覺得如沐春風,期間還有一個士族弟子模樣的年輕人,死活要跟老神仙拜師學藝,結果很快就被宅子裡頭的管事雜役拖走。

  道士張山峰比陳平安晚回來幾步,看到陳平安就平平安安地坐在原地,如釋重負,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掉茅坑裡了。”

  陳平安不願洩露小街一戰,低聲道:“沒找著茅坑,又不好意思去問宅子裡的管事,就想著偷偷找個僻靜地兒,結果找了很久,回來的時候見遊廊人多,不好意思擠進來,就在外邊待了一會兒。”

  大髯漢子促狹問道:“一個勁往陰暗處鑽,就沒見著些卿卿我我的畫面?我可跟你說,這綵衣國尤其是胭脂郡,書生美人最多,閒來無事,就都喜歡看點豔俗禁書,看多了,可不就按照書上寫的路數……”

  漢子說到這裡,劉高華忍俊不禁,使勁點頭道:“就像我家那個小丫頭,十三歲而已,就因為偷看了幾本煙柳書,倒也不是看男女情愛,性子野著呢,從小就嚮往江湖俠義,總嚷嚷著胭脂郡的男子都是娘們,不爽利,她只學書上那些偷溜出繡樓、架梯子翻牆的伎倆,好在她精明,我孃親比她更精明,小丫頭片子就沒一次是得手的。”

  大髯漢子眼前一亮,拍胸脯道:“嚮往江湖好啊,徐某人裝著一肚子江湖水,隨便拎出一兩個故事,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下酒菜!”

  劉高華白眼道:“別啊,我妹妹歲數還小,徐大俠,咋哥倆交情歸交情,只在江湖裡談,再說了,成了我妹夫,你輩分不虧?”

  漢子笑眯眯道:“你不還有個姐姐?”

  劉高華不敢多說什麼,似乎有難言之隱。

  陳平安欲言又止。

  大髯漢子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劉高華肩膀上,“看把你嚇的,我徐某人闖蕩江湖這麼多年,紅顏知己一雙手都數不過來,對繡樓閨閣裡的女子,從來不感興趣!”

  筵席散去,在人流中走出宅子,三人返回客棧,劉高華被父親派人逮去應酬關係,雖然兒子不成器,制藝不精,基本上斷了仕途前程,可到底是家中獨子,劉郡守還是希望劉高華將來能夠撐起門面,混得別太難看。

  回去的路上,因為到手兩件東西,陳平安便跟徐遠霞和張山峰詢問法寶一事。

  要怪就怪陳平安以前遇上的人,太不江湖了,阿良腰間就隨便挎了把竹刀,至於少年崔瀺偶然聊起境界和法寶,口氣大到嚇人,好像上五境和中五境的練氣士,和他們攜帶的法寶,都是小孩子玩爛泥巴,不值一提。竹樓裡光腳老人,更直截了當,說我輩武夫,若是依仗身外物,才能行走天下,還不如待在家裡下地幹活,當個莊稼漢好了。

  陳平安也很無奈。

  好在經過徐遠霞和張山峰的介紹,才大致瞭解“法寶”的劃分,原來同樣等級森嚴,不比官場品秩遜色多少。“法寶”,是一個很籠統的說法,最底下的物件,是匠器,只能算是鑄造精良的死物,吹毛斷髮、削鐵如泥這些江湖說法,多是形容這個範疇的兵器,以及山上仙家象徵性賜予入門弟子的物件,往往是賣相不錯的匠器,就像道士張山峰的那把桃木劍。

  當然如果是龍虎山天師府賜予下山天師的桃木劍,可就遠遠不止如此了。

  匠器再往上是重器,江湖宗師的神兵利器,大多隸屬此類,材質稀罕,一般練氣士,尤其是無根浮萍、沒有師門傳承的野修散仙,被視為大道門外漢的純粹武夫,修行路上的山腰人,運氣好的話,就有一兩件“重器”,實屬不易,像道士張山峰,就對重器夢寐以求,希冀著以後能夠擁有一件趁手的法劍。

  大髯漢子那把佩刀,其實就是重器當中的佼佼者。

  接下去的靈器和法器,才是真正的“法寶”,靈器分先天后天,先天靈器,更為珍稀,天地所鍾情,孕育出充沛的靈氣,讓修行之人操控起來,事半功倍。關鍵時刻,還能以毀壞根基的代價、反哺主人。小雪錢其實勉強能算此類,只是一顆雪花錢蘊含的靈氣,太過稀少,可以忽略不計,沒有練氣士傻乎乎到汲取小雪錢的靈氣,來助長修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