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江湖路上見不平(第2頁)

  青衫老者冷笑道:“老宋,你們先去擒拿妖婆,我來給這後生長長記性。”

  “別太拖延,老妖明顯還藏著殺手鐧呢,需要你的回春術以防萬一。”壯漢臉色凝重地點頭後,帶著眾人策馬前衝出去,全然不理會攔路的女子和年輕人。

  山路並不寬闊,僅供三騎並肩而過,面容秀美的狹刀女子厲色道:“還不止步?!”

  壯漢縱馬從狹刀女子和絡腮鬍年輕人之間,一衝而過,女子橫刀攔截,被那漢子手握刀刃輕輕一抬,就給推了出去,自視武道小成的江湖名門女子愣在當場,滿臉愕然。同樣適刀的絡腮鬍年輕人脾氣更加火爆,一刀迅猛劈下,那壯漢視而不見,只是死死盯住前方那婦人,隨手一抓,就那長刀抓在手心,隨手丟到山下。

  兩位下山時意氣風發的江湖兒女,一左一右像是兩尊呆呆的門神,任由這夥山野匪徒縱馬飛奔揚長而去。

  留在最後的青衫老者緩緩驅馬前行,望向滿臉驚駭的年輕刀客,嗤笑道:“三境武夫,也敢造次?小娃兒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死在那老妖婆手底下的下五境練氣士,有多少嗎?一雙手都數不過來,就憑你還想護著她?人家指不定在肚子裡盤算著,如何將你們這些救命恩人,一點點生吞活剝!”

  老人扯了扯嘴角,“那也說不定,老妖婆擅長一門歹毒的陰陽雙修,喜好蠶食青壯男子的精血,你這種長了三條腿的小兔崽子,也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那絡腮鬍年輕人滿臉漲紅,惱羞成怒道:“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青衫老者抬臂虛空摔出了一巴掌,離著那絡腮鬍年輕人還隔著很大一段距離,可是後者臉上重重響起清脆聲響,整個人便被打得離開馬背,在空中旋轉兩圈才墜地。

  這一手神通,若是換成江湖上的認知,那最少都是四五境小宗師才能具備的本事。六七境,無一不是有資格在一國境內開宗立派的大宗師。至於傳說中的八九境?想見都難,哪一位不是世俗王朝皇帝君王的座上賓?所以早就超脫於江湖了。

  那年輕女子到底心志不差,立即轉頭提醒朋友:“小心那婦人!”

  說時遲那時快,身罩披風的婦人猛然抬頭,探出一抓,就將身邊一位年輕人拽下馬背,死死握住他的手臂,嬌媚笑道:“還以為好歹能幫著攔上一攔,不曾想全是些廢物螻蟻,既然如此,便幫你們家青芽山夫人一把!”

  只是婦人剛剛催動氣機,汲取年輕男子的氣血化為她的氣府養料,眼角餘光發現破廟那邊一直冷眼旁觀的草鞋少年,身形矯健遠超想象,動若脫兔,一個躍身而起,一朝她拳當頭砸下。婦人嫵媚而笑,只當是個年少無知的小傻子,對於那一拳根本視而不見,就不信砸在自己身上後,能打出個衣衫褶皺。

  但是她剛剛享受著青壯氣血補充氣府的陶醉氣息,那當頭一拳,如鐵錘砸在她一側太陽穴上,打得婦人整個腦袋一個大幅度晃盪出去,太陽穴雖未被一拳捶破,可是肌膚處傳來一陣灼燒疼痛,婦人握住年輕男子手臂的五指成鉤,狠狠釘入男子胳膊,痛得那人嘶聲尖叫,如同魂魄給人撕裂一般。

  少年一擊得手後,借勢後彈,與婦人稍稍拉開間距,雙腳落地後,氣機在體內迅猛流轉,嫻熟闖過六停途徑的一連串氣府,出拳的同時沉聲道:“一起出手!”

  壯漢被草鞋少年搶先一步,先是被少年雷厲風行的出手給驚到,又怕自己這方殺力巨大的聯手給傷及無辜,一時間有些兩難境地,只得做了個手勢,讓身後同盟先困住那老妖物再說,壯漢自己則繼續拉近距離,免得那少年不小心殺妖不成,反而淪為老妖婆壯大氣機的餌料。

  相比那些莽莽撞撞的江湖晚輩,壯漢對於這個看似冷眼旁觀、但是出手凌厲的少年郎,要順眼太多了。

  行走于山野湖澤之間,難免遭遇魑魅魍魎,有沒有足夠的眼力勁,往往比本事大小更重要。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要不然就別瞎添亂,這才是長命百歲的本錢。

  壯漢倒是欣賞那些年輕男女的古道熱腸,可是委實惱火他們的莽撞無知。

  那姿容妖冶的婦人仍是不願放開男子胳膊,吃過虧後,這次不敢託大,迅速側身,眼見著那可恨少年又一拳劈來,對著他就是一腳踹去,勢大力沉,裹挾風雷之聲,便是山崖石塊也要給她這一腿踹出坑窪來。

  少年面容堅毅,腳步尤為輕盈,不再直線向前,瞬間橫向挪開,躲了那兇猛一踹,同時身形下沉,一臂立起在肩頭,以防婦人橫掃而至,繼續向前,拳劈婦人。

  婦人這才瞧清楚了少年的古怪底細,原來這一拳看似樸實無華,實則悄然流淌著拳法真意,難怪先前能夠傷到自己。

  那壯漢暴喝道:“休要傷人!”

  只見壯漢一拳凌空砸下,一道拳罡便裂空而去,自撲婦人的頭顱。

  又有一條並非實質的雪白鐵鏈,起始於壯漢身後一人的袖中,嘩啦啦橫掛出去。

  更有一名揹負桃木劍的男子,手指併攏,朝向婦人喊了一個疾字,蓄勢待發的桃木劍便出鞘,飛至高空,劃出一條弧線墜向婦人脖頸。

  “真當老孃好欺負不成?!老孃之所以忍了你們這兩百里山路,圖什麼?!”

  婦人肆意大笑,果真如草鞋少年所料,一踹不成,便橫掃向少年肩頭,與此同時,身後竟然虛幻生出三條貂狐似的猩紅長尾,分別攔下壯漢的拳罡、袖中鐵鏈和破空而至的桃木劍,雖然長尾為此鮮血淋漓,到底是擋住了一輪來勢洶洶的齊攻。

  她隨手丟開手中男子那條傷可見白骨的胳膊,徹底騰出手來,一手握住那少年的拳頭,忍住手心灼燒刺痛,另外一手輕輕一指戳向少年眉心,婦人憤憤想著一指戳出少年腦漿來才解恨,她對少年有些戒心,但是真正的生死大敵,仍然不是少年,她視線望向破敗古廟之後的遠處,輕佻笑道:“老相好,難道眼睜睜看著你女人給外人欺負?!”

  不料那少年狡猾難纏得很,拳頭被婦人牢牢抓住的他身體後仰出去,雙腿揣在婦人腹部,一陣微微吃痛的婦人下意識收回手,並不追殺那少年,反而媚眼一拋,“等會兒再好好收拾你,夫人我可是出了名的菩薩心腸,保管你欲仙欲死,臨死前只恨不多出幾條命來享福!”

  壯漢如釋重負,忍不住朝那少年伸出大拇指,大笑稱讚道:“漂亮!”

  陳平安全身而退之後,深呼吸一口氣,其實早就衝出破敗小廟的粉裙女童,幾乎都要哭出聲來,“老爺老爺,那傢伙說讓我保護你,他去對付那個厲害點的,可是我真的不曉得如何打架啊,急死我了,老爺對不住啊,都是我沒用……”

  陳平安始終盯著那個婦人,但是伸手輕輕拍了拍粉裙女童的腦袋,安慰道:“沒事,下次注意就行。”

  自幼就在書樓潛心修行的粉裙女童愈發愧疚,一下子哇哇大哭。

  壯漢小聲提醒道:“蜈蚣嶺還有道行高深的妖修,我們見機行事,實在不行,好歹護住這些孩子再撤退。”

  眾人點頭,雖然明知一旦遇上那種最壞結果,要做到這一點,難如登天,可仍是並無異議。

  若非這一路追殺妖物,太過兇險,如果不是有青衫老者的回春術,隊伍早就出現了傷亡,加上那妖物罪行滔天,他們這些人又如何會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對婦人“出言不遜”,實在是恨意難平,當真是想要將她下鍋煮了才解氣。

  婦人得意洋洋地調笑之後,發現遠處並無動靜異樣,照理說以那頭蠢熊的行事風格,早該以驚天動地的隆重方式登場才對,她頓時有些急眼,尖聲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