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遙42 作品

第二百八十四章 調令

短暫的停頓後,牧師深吸一口氣,又再次開口吟誦悼詞,只是這一次換了語言。

赫斯塔一樣聽不懂這人說了什麼,但她能聽出這是克謝尼婭的語言。便就在這一瞬,她忽然又覺得悲從中來,不由得繃緊了面目。

徐如飴原想同赫斯塔說些什麼,但剛抬眸便見她神情如此肅穆悲傷,又只能把頭轉了回去。

這一切的儀式都不太能引起徐如飴的感興趣。事實上,這些天她心裡始終裝著另一個問題:怎麼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司雨這孩子的爸爸?

她本來以為在葬禮上至少能看看這個男人長什麼樣子,但她已經前後左右找了一圈,這裡沒有一個人看起來像是孩子父親,司雷身邊也始終沒有出現像是前夫的人。

徐如飴想不通,夫妻兩個分開就分開了,怎麼能連孩子葬禮都不來呢……

儀式結束後,裝著司雨的四方瓷盒在眾人的注視下放入地下,拿鐵鏟的男人很快將地坑填平。大部隊直接下了山,。少數對司雨抱有好奇的人留下來同梅思南交談,眾人一起前往不遠處的溫暖小屋。

赫斯塔終於有理由走到司雷的面前同她交談,靠近時,她發現司雷手邊的香菸盒子裡已經塞滿了菸蒂,她手裡的那支也快燃盡了。

“跟我們一起進屋吧,”赫斯塔指了指木屋,“那邊暖和。”

司雷垂眸起身,跟在了赫斯塔後面。

在摘下圍巾、絨帽之後,赫斯塔與徐如飴才發現,今天的司雷化了妝。她的兩頰有災難性的紅暈,粗糙的粉刷在她的臉上,像不均勻的牆灰。與膚色相近的粉粘在她嘴邊的一小撮絨毛上,變得格外刺眼,像是凝固的酸奶沫。

這些色彩的把戲掩蓋了司雷原本的膚色,將令人心碎的憔悴轉為一幕滑稽戲。看著司雷的狀態,徐如飴默默將心裡那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嚥下了。

“你今天氣色不錯,”司雷對赫斯塔道,“越來越像你了。”

赫斯塔低著目光,用力地抱住了司雷。

“我要去十二區了。”赫斯塔輕聲道。

“調令下來了?”

“下來了,”赫斯塔回答,“就剛剛,來這兒的路上,我收到了郵件。”

“是什麼崗位?”

“沒說。”赫斯塔回答,“只是要我在今年五月之前,到十二區的核心城報到。”

“五月,”司雷想了一會兒,“不是去參與救援行動嗎?怎麼那麼晚?”

“是有點晚,不過我的准入文件上寫的時間是今年二月,我可以提前過去,”赫斯塔道,“我已經提交入境申請了。”

“那邊有人接應嗎?”

“黎各已經在了,”赫斯塔回答,“圖蘭下禮拜過去。”

“好,挺好的。”司雷點了點頭,“你們幾個又可以一起行動了。”

“你接下來去哪裡?”赫斯塔問。

“先把這邊該走的程序走完。”司雷回答。

赫斯塔等了一會兒,見司雷似乎沒了下文,又開口:“然後呢?”

司雷如夢初醒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就在剛才那一小段的沉默裡,她已經走神去了別處。

“要先回第三區休息一下嗎?”赫斯塔又問。

“不了,我提交的警示文件已經有了迴音,下禮拜我要去平京,”司雷回答,“對了,我聽說了千葉的事——”

“你不必安慰我,千葉小姐不會有事。”

“我不打算安慰你,我也覺得她還活著。”司雷望著赫斯塔,“上面剛要就安娜的去向對她展開詢問,她就突然消失在十二區了,我橫看豎看她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保不齊什麼時候,等她覺得風頭過去了,又會像沒事人一樣跑出來。”

赫斯塔莞爾:“謝謝。”

“你知道原本安娜來十四區是來幹什麼的嗎?”

“療養?”

“服刑。”司雷道,“她是個很特殊的罪犯。”

徐如飴從房間的另一頭拿了一壺咖啡和三個紙杯過來,司雷和赫斯塔同時停下了交談,兩人向徐如飴道謝。

“你們要糖嗎?”徐如飴問。

“有的話最好了。”赫斯塔道。

“我在那邊好像看到了,”徐如飴又放下了自己的杯子,“我去找找。”

徐如飴前腳剛走,赫斯塔便輕聲道,“……幾個月前安娜找人給我透過一些消息,建議我去十二區。”

“去做什麼?”

“她沒說,”赫斯塔道,“但覺得十二區發生的這些事情她肯定知情。”

司雷若有所思:“十二區……”

“我能再拜託你一件事嗎?”赫斯塔又說。

“什麼。”

“我一直在十四區找一個人,但現在看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了,你能幫我留心下這個人的下落嗎?”赫斯塔道,“這人之前在梅郡開一家照顧孕婦和產婦的機構,叫維拉護理中心……”

遠處,梅思南始終留心著這邊的變化,他一直想過來打個招呼,但身邊的幾個老人家一直在向他了解司雨的生平。他們都被今天的葬禮深深打動,想做一場募捐,好在墓地旁邊建一座亭子和一塊碑,這樣今後所有來這裡祭奠的訪客都會在司雨身旁短暫停留,看見他的故事。

眼看她們幾人聊著聊著,徐如飴開始重新戴圍巾,梅思南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誤下去了,他突然緊緊握住了身旁一位老者的手,用極其誠懇的聲音請求他們等一等他,然後快步跑向了赫斯塔。

“你們好!”他慢慢停下腳步,“你們要走了嗎?”

赫斯塔看向徐如飴,似乎默認在這種場合下由她負責社交。

“是的,”徐如飴笑著道,“就不用送啦,我們自己慢慢走下去。”

梅思南望著赫斯塔,自言自語般地低語:“你也要走了。”

“嗯?”赫斯塔有些奇怪,“是啊。”

“你聽過……呃,”梅思南忽然皺起了眉,他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想問的問題。

“聽過什麼?”

“沒什麼……”梅思南的臉忽然變得有些沮喪,像是被什麼人打敗了,“再見……再見,簡。”

“再見。”赫斯塔朝他點頭致意,“你也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