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誤會
撞地的重擊讓尤加利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危險又已近在咫尺。
海澤爾拉著二樓的破損窗沿，聲嘶力竭地催促尤加利快些醒來——不遠處，新一輪的殺戮機器再次臨近，那聲音越來越近，幾乎馬上就要經過這條街的街口。
尤加利晃晃悠悠地起身，她的額側血流如注，染得頭髮一片溼漉。
“尤加利，跳起來！抓住我！”海澤爾兩手抓著牆，把自己半個身體置於空中，向尤加利伸出了腳。
尤加利兩眼發青，只覺得眼前的世界還在晃動。她聽到了槍聲，也聽到了海澤爾的提議，即便她還沒能搞清楚狀況，她的身體也已經下意識地開始求救。她扶著頭抬眼望，朝著海澤爾的腿伸手，還未等她向前邁步，一個從別處跑來的壯漢向她衝來，再一次將尤加利撞倒在地，並一把抓住了海澤爾的腳踝。
“鬆手！混賬玩意！”海澤爾怒斥道。
“老東西別廢話！拉我上去！”
海澤爾蓄力一腳，正中那人面門，他慘叫一聲，再次跌落。
街角，那些灰白色方塊殺人車已然進入眾人視野。其中一輛轉向尤加利所在街道的方向，並迅速朝街道上幾處正在逃跑的人群掃射。
“尤加利，快來，抓住我！”
話音未落，一連串的子彈打在尤加利斜前方的建築磚面上，濺起的飛石擦過她的皮膚。她跳了幾次，都沒能抓住海澤爾的腳。
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照顧好孩子們……”尤加利捂著頭，艱難地看向海澤爾，“我……我之後會來找你——”
她飛快地逃向不遠處的巷口。
“海澤爾……幫我照顧好孩子們！”
“尤加利！”
一梭子彈朝著尤加利的背影飛去，在被它們擊中之前，尤加利閃身進入暗巷。
……
月光籠罩曠野。
黎各在薩哈玫的指引下一路前行，她感到自己大約跑了兩百多公里，漸漸接近位於十二區中部的維荷頓高原。
薩哈玫的聲音越來越輕，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黎各幾次將她從沉睡邊緣喚醒，但這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突然，前方出現了幾道熟悉的影子，她們迅速接近，試圖攔住黎各的去路。然而當她們認出了黎各的面孔和她背上的傷者，每一個人都立刻撤去了變音裝置。
“黎各！？”
“……帕斯卡？尤金？肖斯科？”黎各驚喜地喊出來對方的名字，“你們都沒死啊！”
幾人恨不得抱作一團，薩哈玫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發出一聲極輕的哼笑。
“我送薩哈玫回來！”黎各道，“她受了很重很重的傷，需要立刻止血搶救！”
“這邊！”
幾人立刻變換了隊形，在前面引路。
夜晚的一切如同白天的重演，在經過一場快速攀登之後，黎各來到一處山體頂端的入口——就像上午她和赫斯塔一同前往的阿瓦德監獄一樣。
進門不久，帕斯卡和尤金接過了薩哈玫，肖斯科給黎各戴上了眼罩。黎各感到自己被帶去了一處手續非常麻煩的電梯前，然後迅速沉降。
兩分鐘後，薩哈玫進入搶救室。
黎各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雖然她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但既然這裡有與基地相似的配置，那她也就不必再擔心什麼。基地的醫療手段極其驚人，只要送來的時候沒有死透，基本都能救回來。
黎各這時才騰出了手來擁抱昔日的夥伴，幾人聊起這段時間的經歷，幾次哽咽到說不下去——她們幾個確實是活下來了，但還有更多的人，永遠地留在了法亞拉爾荒原。
另一些水銀針聽聞今晚有新人前來，也紛紛從別處趕來打招呼，黎各與她們依次握手，聽她們各自介紹自己原先隸屬的部隊和加入這裡的契機。
只是在這個過程中，黎各頻頻看錶。她對與陌生人的社交不太感興趣，比起聽這些人討論法亞拉爾荒原前的生活，她更關心赫斯塔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那種程度的槍聲肯定是傷不到赫斯塔身上，但尤加利呢？那兩個小朋友呢？今晚維克多利婭本來應該在陪她們看童話劇，結果卻和薩哈玫交上了手，也不知道現在埃芒里亞城裡情況怎麼樣。
“好了。”黎各打斷了眼前人的話，“現在已經很晚了。”
“看我！都沒留意時間，”那人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確實該休息了，我先陪你去制約時間恢復區，等你能自己活動了，我再帶你到我麼這兒的幾個宿舍區轉轉。你可以自己挑挑地方，看是喜歡離哪些功能區更近——”
“我不在這兒過夜。”黎各道，“我得回去。”
“……回哪兒？”
“埃芒里亞。”黎各回答，“我還有朋友在那邊，不能在這兒待太久。”
所有在場的水銀針都變了臉色。
那個一直試圖同黎各聊天的水銀針目光變得耐人尋味：“……你來的時候，摘芯片了嗎。”
“摘了，薩哈玫跟我說了，來你們這兒得摘芯片，仿生臂也不能戴。”黎各抬起雙手，又輕巧地起跳，左右踢腳，“但我四肢都是原裝的，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那你還回去幹什麼！”尤金豎眉，“你現在回去，會立刻被抓起來送進監獄！”
“……那也得先回去看看。”黎各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今晚我去了哪兒的，你們大可放心。”
沉默間，幾個水銀針悄然移動了站位，擋在了出口的必經之路上。
黎各敏銳地覺察到氛圍的變化，她看著忽然進入了子彈時間的幾人，低聲道：“看來你們不打算放我走……”
“你非回去不可嗎？”肖斯科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薩哈玫既然帶你來了，她肯定有話同你說，你就在急救室陪她待一晚呢？就一晚——”
“沒必要。”黎各道，“如果你們是想讓我加入你們的組織，那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答覆……”
黎各微微後撤了半步。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