鵷扶君 作品
第六章 長嬴院(第2頁)
他將手按在腰間長劍上,良久無言,神色若有所思,似是存有些不解之意。
“族叔不是特意帶我們來看此子嗎?怎見了他之後,卻不置一言?”
在中年道人身後,立有一男一女。
男子高冠華服,約莫二十上下,神色閒適懶散,兩眼亦是似閉非閉,如若一副未曾覺足的睏倦模樣,哈欠聲連天。
而那女子則是花信年華,生得芳容韶齒,風鬟霧鬢,丰姿嫣然,不同於凡豔。
身上一襲月華曲裙,小腰纖細,單掌可握,外罩一件果綠色風兜,靈光縈繞,燦似霞彩。
旁者觀之,如若天宮神女。
只是她眉宇顧盼間偶有一絲驕矜之色流出,甚是冷傲,叫人不敢接近。
見中年道人良久沉默,仿是腳下生根了一般,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男子倒還好,只是懶洋洋抱著雙臂,頭一點一點,同樣不發一言。
女子卻是已等得有些不耐了,將一雙鳳眉挑起,道:
“這個叫陳珩的究竟存有什麼神異?能夠讓族叔如此失神?”
“你們——”
女子這一聲問,直讓中年道人如夢初醒一般。
他眸光一沉,轉身向後,緩緩看向兩個出色的族中子弟,淡聲道:
“謝棠,謝暉齋……你們覺得此子如何?”
名叫謝棠的女子聞言將目光轉向一旁那個正閉目假寐的男子,臉上隱隱閃過一絲莫名之色,沒有率先開口。
直到中年道人又喚了幾聲。
那謝暉齋才恍惚回過神來,打了個哈欠,將睡眼懵懂一睜。
“豎子!豎子!我這幾日有事外出,不能在你身邊看顧修行,伱卻又做了些什麼?”
見謝暉齋這副十足的憊懶模樣。
中年道人面皮微微泛青。
他名為謝羽,乃長右謝氏的出身,現今在長嬴院中擔任三大上師中的度師一職。
在知悉陳珩要落籍到長嬴院修行的訊息後,謝羽先是不信,只以為妄言,直至親眼得見了金籍上的名姓後,才轉為了驚疑和訝異。
而之所以今日特意帶謝棠、謝暉齋這兩個他最看重的族中子弟來此,也是出於料敵機先的用意,欲教兩人一些道理。
唯有事先在心中存了準備,日後或真個對上了,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可見著謝暉齋的睡眼惺忪。
謝羽預先的腹稿都被壞了泰半,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一時面沉如水。
“修行,修個什麼?左右也不是三兩日就能夠得證無上金丹的……一張一弛之道,才方是天地正理,族叔又何必逼迫過甚呢?”
謝暉齋嘻嘻一笑,不以為意道:
“小侄還能做什麼,不過也只是吃喝玩樂,尋常故事罷。”
“一張一弛,吃喝玩樂?”
謝羽嗤笑一聲:
“我觀你元真有虧,分明是迷醉於男女交合,渾然忘我了罷!還說什麼一張一弛,你謝暉齋心中只有弛,卻何時張過?堂堂謝家子弟,竟如此貪愛男女小道,將來如何能夠成大器!”
“咦,族叔,錯了錯了,此言實乃大謬矣!”
謝暉齋面容正色,連連擺手,肅聲道:
“九一之術、補導之法,可非止是閨戲、秘戲、房中戲,也同是天下至道、中氣真術、神明之事!
族叔你不通此道,才會有此言語,且容小侄細細為你道來。
譬如說八道交接和十已之徵,這……”
在謝暉齋旁若無人般侃侃而談時。
一旁謝棠粉面微紅,眸中隱隱帶著絲怒色。
最後還是謝羽實在聽不過耳,暴喝一聲,才猛得打斷了謝暉齋的滔滔不絕。
“勿怒,勿怒,適才不過一戲耳,何苦大動肝火?”
謝暉齋咂咂嘴,雖頗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乖乖轉了話頭,道:
“不過,叔父,我知曉你的用意,但欲對付那個陳珩,卻未必是要謝家,未必是要我等親自出手。”
“你的意思是?”
謝羽看向他。
“在這下院之中,尤其是長贏院,同陳玉樞有仇怨的難道還少嗎?只單說世族罷,吳氏、衛氏、司馬氏或許還要添上個喬氏……”
謝暉齋懶洋洋掰著手指頭,言道:
“別忘了,陳義、陳養素這幾個人是怎麼沒了的?便連那個陳蔚,他在爭十大弟子的席位時,不也是那幾家搶先出頭,將陳蔚打落下來的麼?
既然如此,我等又何苦去當那個馬前卒,出頭鳥?安安生生地看著,又怎不成了?”
這句話一出。
謝羽登時便皺起眉頭來。
而謝棠亦微微側目。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可是應元真君因殺他不成,反倒落了麵皮,同為謝氏族人,我卻不得不出手。”
場中一時寂了剎那。
片刻後。
謝羽才搖了搖頭,頗有些意興闌珊的態勢,倒懶得再多話。
“算了,爾等既心中有數便好,我便不多言語了,關於如何處置那個陳珩,我還尚要去問問監院的意思。”
言罷。
他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清煙直往北面而去。
“你……”
在謝羽離去後。
謝棠剛欲開口問詢,便被謝暉齋搖首打斷。
“如此下去,只怕我等皆是大禍不遠矣!”
沉默片刻後。
他嘆息道。
“大禍不遠?只因那個陳珩?”
謝棠挑了挑黛眉,神情不屑:“道子君堯離死不遠,上宗那對公輸兄弟,之所以出手,純是因為同應元真君的個人恩怨,而至於所謂的米景世之流,雖想要庇佑,卻也只怕是有心無力,難道他還敢跟謝家翻臉?
我等是以堂皇大勢來壓他、殺他!一切皆在法度之中,又哪來什麼禍患?你方才那話,實是蠢得過分了。”
“就算不是這個陳珩,也必有後來者。”
謝暉齋先抬眸向四下瞥了一眼,才道。
“你的意思是?”
“謝應元的恩怨,同你謝棠,同我謝暉齋,同那萬千的謝家人,又到底有何干系?我能夠享有今日之尊榮,乃是父祖辛苦打拼得來的,可同他首陽山謝應元並無半分干係,亦不曾沾他謝應元半分光彩!我只欲好好雙修,憑什麼要為他的恩怨,去打生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