鵷扶君 作品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若不死,我心難安


  純陽境界之內,共有三重阻道災劫,分是風火雷之三等。

  一旦發出,便是絕滅法性、摧折神體、斷去根源。

  無論是平日間怎般的道高德隆、水火既濟之士,但凡身在此境中,皆逃脫不了這“三災利害”。

  渡過了,自然是功行大進,距離與道合真的至妙之境,又更得進一步。

  而渡不過,也自然是一切灰灰。

  五臟成空,四肢皆朽,其身自解,歸還了天地間的萬象,化作靈息,把萬千年的苦行道功,俱做虛幻……

  能夠修成純陽道果的,個個皆是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之輩,在這“三災利害”發落之際,都必是提先有了感應。

  有十成把握的,自是無懼,只需尋上一方道場,調集心身,便可從容應對。

  而道行不足的,也另有他的去處。

  那便是躲入一方洞天中藏骸匿形,以欺瞞天公交感,待得自覺火候已足,才又重新將身返了現世,再次應對渡劫。

  這些遁入洞天中的純陽真君,雖不能以真身行走世間,卻也可以經由分化靈身、寄神於物諸般手段,來以此外見天地,行走於宇內外。

  只要謹守心神門戶,不洩了純陽氣機,讓天公得了交感,便是無虞的。

  但陳玉樞卻不同……

  他的三災利害,非僅比胥都天內所有純陽真君的災劫都要來得更酷烈些,連道君都不能輕易小覷。

  且連神意,都不能夠輕易現世。

  否則頃刻便有劫滅降下……

  而在那一聲笑後,越攸袖袍一動,就有一張寶光隱隱、金紋密佈的鬥籙,飄飄然飛出,臨於當空。

  那鬥籙綻出一圈燁燁彩光,只一伸一縮間,兀自無火自燃。

  其先僅是一點如炬明光,不過幾息功夫,光炬就轟隆浮騰成一扇古樸門戶!

  門戶上繪有著種種古怪星圖,山嶽湖海,鳥獸蟲魚,遍體寶光大放,如一團從自玄穹上被捉拿而下的煌煌大日。

  耀得整片海疆如有兩日並空!

  天中似有萬萬道金光傾瀉而下!

  ……

  臨焦島上。

  一群妖猿此時連呼喊聲都不敢再發出,只瑟縮著雙臂抱頭,匍匐竄逃進山澗林溪中。

  雙目被灼得恍惚朦朧,刺痛非常,一時間竟不能視物,淚水不由自主淌下。

  “父親!父親!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見得那座耀勝天日的古樸門戶就凌空懸頂,離自家的山門道場也不算遠。只在約莫百里之內。

  童子駭得驚叫出聲,忙一把扯住袁矩的袖袍,兩股戰戰,汗流浹背。

  “無妨……那兩位神仙打架,並不關我等事。”

  袁矩臉色略微難看,在沉吟片刻後,溫聲出言勸慰道:

  “這幾日裡,我對越攸都是持禮甚恭,挑不出什麼錯處來,連遁界梭都當做了賠禮。

  玉樞真君應不至於屈尊降罪於我,而君堯真人——”

  袁矩目芒閃動。

  他自奪位不成,被南海猿部驅來了東海後,便暗中投靠向了東海的九皇子,當了這位的臣下。

  袁矩心中打算,是欲要藉著奪嫡的功勳,在東海這裡混上些權位,日後才好藉著這東海的百萬水族之力,回南海再謀復國大事。

  而越攸當時之所以在帶回鷲渠公的腦袋後,卻不見袁矩親身來相迎,也是因他被九皇子急召,正是脫身不得的時候……

  袁矩心頭曉得,東海龍宮在天尊還尚宰執胥都天的那個古早時代,就一向與玉宸派存著不淺交情。

  不論其他。

  哪怕是看在九皇子的這層情面上,自己這臨焦島也應是無虞的……

  心頭雖這般作想。

  但袁矩知曉這童子是自己獨子,自幼便被宮人們寵壞的秉性,也不如實開口,只略勸慰了幾句,令他暫且安下心來。

  隨即便深深吸了口靈息,有些驚悸又有些欣喜的將玄功運起。

  一震元魄,法目睜開,兩眼中瞬時遊走有無數蝌蚪狀的金光文字,小心翼翼打量著高穹上那兩位對峙中的動靜。

  ——

  一位是玉宸派的高足。

  丹成一品,更修成了近萬載都無有人修成的“社稷眾雷”法相,于丹元大會上奪魁,八派六宗都難有抗手!

  ……

  而另一個,則是得了劫仙門下空空道人的法統。

  棄玄入魔,累得八派六宗幾乎做過一場,再演一次“中琅浩劫”的妖魔兇人!

  ……

  這兩者皆是世間最頂級的英才俊傑,無論陳玉樞還是君堯,都曾於昔年丹元大會上奪魁,力壓一眾八派六宗內的英傑!

  同境之內,舉世無敵!

  雖然陳玉樞僅是分化了一道神意於此,連靈身都算不上。

  但這兩者間的鬥法,仍舊是一樁舉世都難尋的恢弘勝景,讓身歷此境中的袁矩心潮澎湃,血流都要狠狠加速了幾分。

  猿性本就是好戰桀驁,儘管袁矩功行深厚,能壓得天性不洩,甚至比之凡俗濁世內的大多讀書人,都還要謙雅知禮些。

  但骨子裡那絲兇性,終還是抹不去的。

  “我若是年輕上一甲子,以那時不知死活的脾性見著了此幕,恐怕早就抄上混元大棍,跟這兩位討上一招了。

  縱是身死,也無怨無悔!”

  袁矩心頭沉沉嘆了一口氣,又將目瞥向緊攥著自己衣袖不放,雙目渙散失神的童子,不由得一陣失望搖頭。

  “不過,君堯真人也就罷了,這位玉樞真君的三災利害可是不同尋常,他將神意出遊於洞天之外,難道不怕遭天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