鵷扶君 作品

第一百零九章 地淵圖卷


  兩日後。

  浮玉泊,積巖島。

  一處茶樓的雅間,羅璋雖端了盞清茶在手,坐定在了一隻素淨藤椅上,可面上神情卻甚是不安,時而低頭喃喃自語,時而又止不住小聲嘆息,眉頭緊鎖,神色愁苦。

  連帶著那張本就黝黑的面龐,都蒼老了不少,皮肉間添出不少皺褶細紋來。

  過不了數十息功夫,羅璋終是忍耐不住了。

  猛得便從藤椅上起身,探腦出了屏風,翹首遠遠望了陣,又失意將脖子一縮,繼續唉聲嘆氣。

  而他這來回踱步、長吁短嘆的動響,讓這雅間的另一人看在目中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勸了。

  “羅師弟,羅師弟,你勿要急躁,眼下是什麼時候,午時,才方正到午時呢!”

  照舊是穿了身的紫袍的郝慶延慢悠悠撥了撥茶盞,啜了一口,眼望羅璋,這才無奈開口說道:

  “陳師兄既是已應承了你,他如何身份?怎會平白來失你的約!你這般心浮氣躁,定不下神來,若讓陳師兄見了,豈非是要看輕了你?

  再且,這也是失了你平素間的身份……”

  “天降橫禍,這事讓人如何能夠心安?

  郝管事,你如今是在風波之外,故而可以悠閒自在,兩袖輕輕,可小弟我,就是真正的在水火之中,一個不慎,就要被燒成灰灰。”

  羅璋聞言苦笑一聲,勉強鎮定下來,搖頭開口:

  “若非陳師兄仗義直言,小弟莫說積年身家,便是這條性命,都已被花神府的諸位大人順手拿去了。陳師兄於我可謂恩同再造,見不到這位羅某的重生父母,不向他致意,叫小弟我如何能安下心來?”

  這話說得便甚是諂媚了,極盡曲意逢迎之能。

  饒是郝慶延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自詡已是油滑無比,喜怒都不形於色,嘴角還是稍稍抽了抽,露出一抹嗤笑來。

  忙將白瓷茶盞往面上擋了擋,湊到唇邊,兩隻大袖低下,遮了那若笑神情。

  “正主都不在此地,你這番伏低做小又有何用,豈不是把個媚眼拋給瞎子看?”

  郝慶延暗自心道。

  又啜了一口清茶,靈氣順喉滾落進了臟腑,隨即在四肢百骸內化開,讓人心頭頓覺一陣安寧舒暢。

  “再且……”

  一旁的羅璋又沉沉嘆了一聲,意興闌珊道:

  “如今師……懷悟洞主已然伏誅,被魔染過的師兄弟們當即就被玉宸派的那位金丹真人打殺,餘下的,如我這種,都是些資質低劣之輩,哪能撐得起這片偌大家業。”

  “懷悟一脈,如今已是人人喊打,只怕再過上個幾日……”

  羅璋眼底忍不住浮出一絲悲愴來,沉沉舉袖掩面,道:

  “就要風流雲散了……”

  “羅師弟,何須如此!好不容易才活下命來,你只當復起振作才是,怎又能頹了心性?”

  羅璋這一聲悲嘆讓郝慶延也不禁動容。

  忙將茶盞一放,緩聲勸慰道,其心中也是不禁萬千。

  如今。

  這懷悟一脈可算作是真正的完了……

  自司馬靈真在兩日前召了眾洞玄鍊師面斥,定要他們切要剿絕或還有遺漏的天魔苗頭。

  首當其衝遭災的,便是懷悟洞主倖存下的弟子。

  在花神府和五光宗的操持主事下,此輩中人一個不剩,盡數被關押囚禁了起來,哪怕有事發時並不在浮玉泊地帶的,而是外出遊歷者,也無法脫厄。

  據郝慶延聽聞,真正天魔之類實則早已被那位司馬靈真盡數打殺在當場了。

  而今這般做派。

  一來是謹奉那尊金丹真人的旨意,除去或有的漏網之魚。

  二來,也不過是諸派剛好藉此由頭,消去懷悟一脈的門人,名正言順,瓜分了所有財貨和浮玉泊這一片地界。

  而至於那些被關押囚禁起來的懷悟弟子,先是被索盡了家財,再被各派中人搜魂拷打。

  直至是真不知實情,才會被放出生天來。

  不過等得過了搜魂檢魄這一步,即便是被定做無罪釋出。

  一身家財也早已盡是喪失了,就連性命,都被奪去了大半。

  傷了神魂,若不及時完愈的話,日後還想在修行上有所成就的話,那便無異是痴人說夢了。

  但能夠痊補元靈神魄的丹藥法材素來都是至貴之物,也唯有紫府高功才能夠有如此身家,尋常築基、練炁,都是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