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作品
第3章 楔子 北極之墟 3
第3章楔子北極之墟(3)
楚子航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駛過了風暴區,天空中繁星閃爍,黑藍色的大海輕輕地盪漾,連成片的浮冰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白色綢緞。這一路都是極夜,他們見不到太陽,但天空也不是漆黑的,大氣層會把地平線下的陽光反射過來,形成從水藍色到黑藍色的漸變的天空,他們彷彿航行在一場水墨暈染的夢中。
床頭的屏幕上能顯示航線圖,看起來在他睡覺的這段時間裡yamal號又向北行進了70海里。海冰厚度已經超過半米,以yamal號的破冰能力,速度也不過每小時七八海里。此行的最終目的地是北極點,在那裡他們會下船登上浮冰,燃放煙火歡度新年。
他來到甲板層,前往餐廳用餐,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跟其他乘客有交流的時候。能容納100人同時用餐的餐廳裡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名服務生值班,想來宿醉的人們應該還沒醒。
電子鐘顯示現在是格林威治時間的早晨八點,但每張桌上都點著蠟燭,彷彿聖誕晚餐的浪漫氣氛還在延續。楚子航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問服務生點了一份蘑菇煨牛肉,喝著橙汁默默地等待。沒想到服務生就此一去不返,離開的時候還帶上了餐廳的門。yamal號上用的門都是鋁合金的質地,普通的槍支都打不穿,舷窗玻璃也沒那麼容易打碎,它們都能扛十級以上的風暴,北冰洋的風暴裡多半還帶著堅硬的冰塊。
餐桌上的燭火忽然迅疾地飄動起來,像是大風颳過,但整間餐廳此刻是完全密封的,沒有任何縫隙可以進風。
楚子航無奈地笑笑,放下手中的果汁杯,拉開揹包的拉鍊,露出那對古刀的刀柄,蜘蛛切和童子切正低低地鳴叫著。
“我們可以從好好談談開始,”他朗聲說,“這畢竟是公共場合,總要有人負責收場。”
無人回答,危險的氣息像是海潮那樣緩緩地起伏著。楚子航只得站起身來,雙手拔刀,青白兩色的刀光躍出了刀鞘。
昨晚他剛剛領教過瑞吉蕾芙的殺氣,那種感覺是你行走在樹林裡,林子裡有虎在盯著你,此刻餐廳裡的氣息更加危險,像是毒蛇的信子在舔他的眉心處。他緩緩地四顧,甚至掃視了屋頂,卻連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他在餐廳中漫步,似乎有飄忽的說話聲和呼吸聲跟隨著他,但凝神去聽的時候又會覺得那些只是幻覺,除此之外就是窗外的海浪裹著浮冰拍打在船舷上的砰砰聲。
他總覺得有什麼在動,可猛然看向那邊的時候,卻只看到搖曳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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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氣的弦越繃越緊,似乎就要斷裂的那一刻,楚子航目光一瞬,忽然揮刀斬落,斬向自己的影子。
幾乎同一瞬間,影子裡升騰起一團濃黑的墨煙。那種感覺就像是影子脫離了束縛,自己跳了起來。墨煙中刺出了古銅色的雙劍,劍身像是波浪那樣扭曲。波浪形的劍身鎖住了童子切,楚子航把蜘蛛切換成反手,從腋下刺向背後的敵人。又一道墨煙騰起在他的側面,一支鋒利的短矛從墨煙裡刺了出來,帶著嘶嘶的破風聲。楚子航立刻變式,用刀柄去撞短矛,但襯衣還是被劍尖撕裂了,留下了一道血痕。
楚子航賭對了,動的東西其實是他自己的影子,影子動的節奏跟他的節奏略有脫節,一邊移動一邊扭曲變形,似乎裡面藏著無數妖魔。
楚子航一個翻滾退了出去,拉開了距離,這種生死搏殺的感覺很久都不曾有過了,這讓他既驚悚又興奮。
這個世界平靜得太久了,它本就不該這麼平靜的。
對手們身上殘留的墨煙漸漸散去,露出了真容,那是兩個雨燕般的女孩,蒼白得像是大理石雕刻出來的,白色的頭髮,銀灰色的眼睛。她們身穿黑色的露背裙,腳蹬黑色的高跟長靴,跟瑞吉蕾芙的衣飾風格頗為相似,卻沒有那麼華麗,一個是捲曲的長髮,另一個束著高高的馬尾辮。
“赫爾薇爾。”長髮女孩說。
“奧爾露恩。”馬尾辮女孩舔著劍尖上的血。
跟瑞吉蕾芙一樣,她們的名字念起來也很拗口,似乎不該出現在生活裡,而是用來記述那些神話中的英雄。
赫爾薇爾的武器是馬來人用的克力士,這種傳奇武器用隕鐵打造,劍身往往還淬毒,曾經重創企圖殖民馬來半島的荷蘭人。奧爾露恩的短矛看起來更像是羅馬時代的武器,如今要看實物只能去博物館了。她們中的任何一人在卡塞爾學院都能獲得a以上的評級,走過巴黎或者米蘭的街頭也有很大概率收到演藝經紀人的邀約,但她們寧可藏起自己的真名在這條船上生活,接受殘酷的訓練,學習如此古老的殺戮技巧。楚子航又想起瑞吉蕾芙,她同樣透著詭異的氣息,能像個角鬥士一樣,用斧槍和盾牌勇猛戰鬥,可說話的時候又透著些許稚氣,不知道是猛獸被困於柙中,還是公主隱居在城堡裡。
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轉換了位置之後再度攻了上來,攻勢彷彿狂風暴雨,顯然是要置楚子航於死地。
楚子航面無表情,雙刀如羽翼那樣展開,蹂身而進,兵法二天一流!
東京事件後,昂熱花過些時間指點楚子航的刀術,把同時使用兩柄長刀的二天一流教給了他,因為源稚生把自己的雙刀傳承給了他。
蜘蛛切和童子切輪次斬切,沿途的餐桌餐椅都化作木頭和鋁的碎片,女孩們在刀刃之間高速地閃動,像是蝴蝶在暴風的縫隙中飛舞。但她們並未徹底被楚子航的猛攻壓制,仍然能發動犀利的反擊。
楚子航不想浪費時間了,口中低聲吟誦,雙腕發出爆響,刀上騰起了火焰。
從一開始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就抱著殺他的目的,這兩個女孩的戰鬥能力之強,確定無疑是混血種。
他揮刀進擊,如同揮舞兩條咆哮的火龍,撲面而來熱浪逼得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步步後退。
千鈞一髮的關頭,餐廳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赫爾薇爾!奧爾露恩!怎麼能對貴客無禮?”
那個聲音很虛弱很飄忽,顯然是出自某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之口,卻透著凜凜的威儀。
赫爾薇爾和奧爾露恩對視一眼,同時撤回武器,迅捷地轉身,再度化身墨煙,接著瞬移般出現在入口的兩側。
餐廳的門終於開了,一架電動輪椅無聲地滑行進來,輪椅上坐著乾瘦的老人。
老人佝僂得像個蝦米,低垂著腦袋,似乎那根衰老的脊椎連身體都支撐不起來了。可他又是那麼威嚴而儒雅,穿著手工縫製的黑色禮服,胸前掛著懷錶的金鍊,手指上的鴿血紅寶石熠熠生輝,白髮緊貼頭皮梳向腦後,莊嚴得像是來赴一場隆重的宴會。
他在楚子航面前停下:“我的名字是文森特,殿下的侍從官。楚先生昨夜拜會了殿下,今早特意來回訪。”
成群的服務生衝了進來,收拾餐桌拖地擦窗,眼裡好像根本就沒有楚子航和文森特這兩個人。以他們的效率,餐廳應該會在片刻之後恢復原貌。
楚子航和文森特在他們剛剛收拾好的一張餐桌邊坐下,無須打招呼就有兩杯熱咖啡擺了上來,氣氛忽然變得很融洽,兩個人都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年輕人們太沖動,打攪了楚先生用早餐,我代她們向楚先生表示歉意。”文森特又說,“但還請楚先生理解,殿下的安危和名譽對我們至關重要。”
這種謊話就真的是哄三歲孩子的了,根本騙不了楚子航,文森特登場的時機如此精準,無疑才是這場殺局的指揮者。
楚子航唯一不確定的是瑞吉蕾芙對此的態度,不過以聖女殿下的脾氣,如果她記恨楚子航闖入她的臥室,應該會親自來看他的死相。
文森特幽幽地嘆息一聲:“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楚先生是來自亞伯拉罕血契會吧?也只有那樣豪邁的組織,才能培養出楚先生這樣的英雄來。可我們不理解的是,我們百年前就脫離血契會了,百餘年裡我們謹慎地避免跟秘黨起衝突,連組織的名字都換掉了。可為什麼百年之後,血契會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派來了您這麼強大的使者呢?”
楚子航聽得愣住了:“您的意思是極北之地曾經屬於亞伯拉罕血契會?”
秘黨這個組織其實並沒有固定的名字,而在近代史上它最常用的兩個名字就是卡塞爾學院和亞伯拉罕血契會。按照文森特的說法,極北之地曾經屬於秘黨,然而這些信息並未出現在楚子航的任務說明中,以eva的辦事風格這是完全無法想像的疏漏,難道查了一圈下來,赫爾佐格其實算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