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611【辰陽之戰】


    今年的梅雨期較短,伏旱卻是提前到來了。

    王喜握著削尖的木棍,窩在營內陰涼處,這悶熱天氣讓他直想吐舌頭。

    沅江水位已下降許多,再繼續幹旱半個月,水田估計都要龜裂起大口子了。

    大哥叫王富,夭折了。

    二哥叫王貴,去年鎮壓五溪蠻戰死。

    三哥叫王財,今年被抽丁入伍,目前就在軍營裡。

    王喜屬於被徵召的民夫,出發時幫忙運送軍糧,接著砍樹挖土構築營寨,平時還要幫正兵幹一些雜活。

    其實這裡已經用不著恁多民夫,但王喜還是被留下來,發一根削尖木棍做輔兵打仗。

    旁邊的宋橋唉聲嘆氣:“稻子就要拔節了,再不回去灌水可怎成?”

    “壇主會幫忙。”王喜既是在安慰朋友,也是在自我安慰。

    宋橋笑得陰陽怪氣:“嘿嘿,去年雨水足,壇主肯定幫忙。今年旱成這樣,他肯定先澆自己家的田,哪裡顧得上我們幾個?”

    王喜不說話了。

    鼎州分田分得很徹底,在殺死或趕走地主後,將士家裡優先分到田產,普通百姓也能分到一些。而且水利設施,也是大家一起共用,由村裡的小壇主負責安排。

    第一年,大家幹勁十足,日子紅紅火火。

    第二年,大楚朝廷軍糧不足,農民踴躍交糧,自己還有剩餘。

    第三年,一直在打仗,軍糧更加不足,農民們依舊願意交糧,但心裡已經很不痛快。

    第四年,也就是今年。春天的時候青黃不接,家家戶戶都在餓肚子。等油菜收穫之後,靠近大明地盤的百姓,經常有人偷偷拿油菜籽去換糧。

    現在伏旱又提前,鼎州農民是油菜、中稻輪種,眼下稻子已經是分櫱期,很快就要面臨拔節期。

    不管分櫱還是拔節,都需要保持基本的淺水灌溉。

    王喜和哥哥被拉來打仗,家中已無成年男丁,家中婦孺哪能爭到水源?現在肯定沒有問題,但旱到下個月就難說了,到時候河水不足就得看誰家的男丁多!

    他們不僅擔憂家裡,還對眼前的戰爭沒有信心。

    因為,軍糧不夠了。

    當天傍晚,王喜和宋橋這種民夫,只能吃到一小碗稀粥。

    翌日,他們被派去撿河蚌與田螺,會打漁的還跑去沅江裡面撒網。

    下午熱得半死回營,宋橋低聲對王喜說:“今天又攻了兩回,對面守在營裡不出,聽說死了幾百號兄弟,還有好些是帶傷回來的。”

    王喜憂心忡忡:“這可怎麼打?”

    宋橋說道:“不管輸贏,我就想早點回家灌田,那稻子可缺不得水啊。”

    兩人正聊著,忽然遠處嘈雜起來。

    他們連忙跑過去看,卻是抓到了幾個逃兵。

    準確來說,是抓到幾個逃跑的民夫。

    那幾個民夫哭嚎哀求,說自己不是怕死,而是想回家伺候稻田。

    軍法官可不管這些,直接把逃跑者全砍了,又召集民夫們訓話:“陛下已經打了大勝仗,再過幾天就能帶援兵過來,保證打得對面的明賊屁滾尿流。再堅持幾天就贏了,誰也不準想著回家,這幾個逃兵就是下場……”

    民夫們被嚇得不敢說話,陸陸續續各自回營,心裡卻是憋了一肚子火。

    他們受過鍾老爺的恩惠,也願意為鍾老爺賣命,該交的糧食他們都交過了。可農民種地吃飯天經地義,這次徵發的男丁太多,家裡的稻田難道都讓婦人打理?

    遇到伏旱,還得男人才行啊!

    又過數日,依舊不見下雨,洞庭湖水位都嚴重下降了,-->>
                                         
青草湖七成以上水域都難行大船。

    民夫們的伙食被減到一天一餐,而且只有一小碗稀粥。

    這天的大清早,有軍官過來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