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216【今非昔比】


  一年多不見,白宗望又老了幾分,精神頭已經沒那麼足了。

  不服老不行,這位老白員外,不僅再見朱銘時顯得謙恭,就連對待村民都更加寬容。

  或許是年輕時乾的壞事太多,他竟然學著亡母吃齋唸佛,把那廢置許久的佛堂又清掃出來。

  他把朱銘請進客廳奉茶,又讓兒子招呼朱銘的隨從,還讓兒媳陪同鄭元儀說話。

  朱銘品嚐著茶水,閒聊了幾句,便問道:“大明村那邊,多為開荒地,按制可以減免幾年賦稅,想來對本縣的苛捐雜稅不太瞭解。我問別的人,他們也不願實情相告。請老員外實話實說,這兩年西鄉縣的農民生活如何?”

  白宗望仔細瞧了朱銘兩眼,見他不似作偽,便嘆息說:“朝廷下令重編保甲,每個都保戶數都減半,官府對鄉村管得更嚴了,收稅徵役也變得更狠。莫說尋常農戶,就連地主都有些吃不消。”

  “西鄉縣的縣令,還是去年那個?”朱銘問道。

  白宗望說:“棧道塌毀,耽誤錢糧解運,縣令被貶去了廣南。新任縣令,遲遲沒來,估計要開春之後才到。”

  “張主簿呢?就是那個張肅。”朱銘又問。

  白宗望說:“可能朝中有人提攜,已經升遷到別處做縣令。新來的主簿叫葉謙,是去年的新科進士,目前由他代理縣令事務。”

  張肅是張商英的侄子,估計張商英的哪位門生故吏,投靠鄭居中做了鄭黨,於是託關係給張肅升官。

  白宗望又說:“從去年開始,為了籌集西北軍糧,便連四五等戶也要交和買錢,一二三等戶就攤得更多。幸好俺家三郎做了官,二郎又在縣裡做押司,和買錢攤派得不算過分。別的士紳就不行了,竹灣鄉已有一家大戶被逼得破產逃亡。”

  朱銘感慨:“世事多艱啊。”

  和買錢、和糴錢的初衷,是官府出錢購買百姓的物資,就近獲得糧食、布匹以充作軍用。

  最初是官府壓價,強行低價購買。

  接著就開始賴賬,向百姓賒購物資,一直欠著不給錢說是用來年的賦稅抵賬。

  隨後連裝都懶得裝,直接讓老百姓給糧給布,不再提花錢購買的事兒。

  再然後,全給糧食布匹太難運輸,折算成一部分錢財上交吧。

  出現這四個變化,只用了幾十年時間,而且僅對上戶(一二三等)徵收。就算再坑,坑的也是富人。

  到了徽宗朝,竟開始對四五等戶下手!

  白宗望忽然笑道:“竹灣鄉那家大戶,逃去了大明村開荒。”

  朱銘聞之莞爾,大明村已成“藏汙納垢”之地。先有一堆賊寇,再是各種逃戶,如今又接納亂民,竟還有破產富戶舉家投奔。

  白家臨時殺雞宰羊,天色盡黑才開席。

  鄭元儀被白家女眷簇擁著坐下,朱銘的其餘隨從,也受到熱情招待。

  白宗望看了兒子寫來的家書,忍不住打聽道:“犬子雖然中了進士,但資質駑鈍,恐升遷困難。若按照慣例,須幾年才能再遷新職?”

  朱銘說道:“不好講,快則兩三年,慢則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