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190【拿人】
朱銘尋了塊石頭,便在山腳坐下,問道:“祭祀是誰在操辦?”
主簿耿鼎臣上前:“回稟太守,是下官在操辦。”
“賬簿拿上來。”朱銘說。
耿鼎臣雙手奉上,心中惴惴不安。
朱銘一邊翻閱,一邊說道:“筆墨!”
知縣捧筆,縣令研墨,主簿把紙硯送來。
酒爵、布帛之類的,朱銘沒有動,他提筆勾畫,把雙份的祭品全部減半,比如黎粟稻豆等等。又說道:“官員雖是代天子祭祀堯陵,但畢竟不是天子親至。莫說天子,連諸侯也不算。太牢、少牢皆逾制,今後改為小三牲,以雞鴨魚祭祀便可。”
神特麼小三牲,宋代可沒有這種說法。
接著,朱銘看到了酒的數量:“一百二十壇酒,這是誰要跟帝堯對飲嗎?改為十八壇!還有,榛仁這些不屬於五穀,全部予以取消。”
朱銘又請來劉太公,詢問這些祭品的本地價格。
一番換算下來,居然只剩下32貫多。
朱銘對眾人說道:“32貫肯定太過緊湊,遇到災年或許會漲價。再算上人夫錢,今後祭祀堯陵,定額便為80貫。可有異議?”
官吏們心中有怨言,卻不敢當面反對。
他們祭祀一次,能折騰幾百貫出來,上上下下都可以分錢。朱銘的做法,已經不是腰斬經費,而是齊膝給砍下來。
但是,朱銘把經費定為80貫,卻也留下了撈錢空間。
態度已經很明白了,你們辛苦祭祀,確實不能白乾。特別是胥吏,忙前忙後還沒啥工資,允許你們貪幾個小錢。
但也只能貪小錢,不準貪得更多!
朱銘繼續說道:“這八十貫費用,全縣都保平攤,可有異議?”
此話問的是在場鄉紳,宋徽宗細化都保之後,250戶為一大保。八十貫錢平攤到全縣,各保也攤不到幾個,完全在可承受範圍內。
但是,鄉紳們害怕胥吏亂來啊。
以前只讓堯陵附近的村落攤派,現在波及到全縣。萬一知州離開之後,胥吏在全縣範圍內橫徵暴斂咋辦?到那個時候,朱銘的這個命令,不但不能減輕百姓負擔,反而成了胥吏多多撈錢的藉口。
鄉紳們都不說話,他們太懂胥吏了。
朱銘指著白勝、李寶帶回的小本本:“本地胥吏,很會斂財啊。不但免役錢和丁役一起徵,還在都保、大保、小保層層重複徵收。還他孃的,敢打著知州的招牌多徵!白勝,你算算他們徵了多少錢?”
白勝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跟著朱國祥學過一陣子,雖然文化水平還是不高,但四則運算已經完全掌握。
他撿起石子在地上列豎式,片刻之後說:“總共徵收552貫。”
朱銘問曹元歸:“這五百多貫,伱能拿到多少?”
曹元歸連忙辯解:“太守容稟,下官分文不取的!”
朱銘又掃視其他官吏,冷笑道:“便算你說的是真話,按照80貫平攤到全縣,你們自己算算,該退還給百姓多少錢。一文不少的退回去,立刻!”
三位縣官連忙聚攏算賬,還把押司、書手、貼司們叫來。
反覆計算之後,曹元歸低聲叮囑:“立即退回多餘錢財,警告那些胥吏,萬萬不可伸手。知州能派人暗查一次,就能派人暗查兩次、三次。這次是給咱們面子,下次恐怕有牢獄之災!”
朱銘又對那些鄉紳說:“你們代表各自都保,把錢交上來吧,自己回去攤派。記住,誰敢趁機勒索百姓,我會送他去河北跟遼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