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涼雨 作品

167 七月半 “捨不得陰陽兩隔的人。”....

方遙看著滿地下跪的“小弟們”,淡淡蹙起眉。

是惡鬼就該乖乖在地獄服刑,罪還沒贖完,誰準他們出來“自由瀟灑”的?

終於在當前局面裡緩過神的於天雷,憤憤不平向大佬隊友控訴:“方遙,他們剛才說要吃掉羅漾——”

方遙聞聲抬頭,一絲迷惑,於天雷在哪兒說話呢,怎麼不見人?

羅漾聞聲茫然,惡鬼之前只說吃活人,什麼時候點自己大名了?

是沒點,但說吃掉他們,“他們”當然包括自家隊長。天雷同學只是挑了重點傳達,畢竟自己和武笑笑在雲星仙女那兒的分量可以忽略不計。

果然,很快放棄尋找於天雷的雲星仙女,重新將目光看向滿地小弟:“吃羅漾,誰說的?”

地獄眾惡鬼:“我們沒……”

於天雷:“他們都說了——”

地獄惡鬼:“……”陽間人心太險惡了啊!

“大哥你聽我們說……”

“不是這樣……”

“其實……”

所有辯解在重新凝結的冰箭射程內,都變得蒼白。

“喂,”看不下去的四殿陰差出聲阻攔,“這些惡鬼縱然有罪,也該由我們地府處理,怎可由你一個無名魂動用私刑。”

方遙緩緩轉頭,輕輕瞥過去一眼:“你處理?”

四殿陰差想起被那雙冰藍色眸子支配的恐懼,但職責在身,寸步不讓:“我可以把他們打包送回地獄。”

方遙:“地獄已經被血池河衝破了。”

四殿陰差:“那就暫存在閻羅四殿的‘魂牢’,待到地獄修整完畢,再把他們送下去繼續服刑。”

方遙不語。

四殿陰差在這一刻突然靈光:“他們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吃活人,但還沒來得及下嘴,就給你跪下了,罪不至灰飛煙滅。”

方遙看一眼全須全尾的羅漾,終於“哦”了一聲,算是接受四殿陰差的處理方案。

滿地惡鬼簡直想給四殿陰差建功德碑,恩人啊!

四殿陰差也不拖沓,趁方遙沒改主意,立刻以招魂傘為媒,用陰差獨有的職權將陰氣凝聚傘下,形成直達閻羅四殿“魂牢”的通路。

通路搭建完了,他才覺得哪裡怪怪的……自己之前不是一門心思要找方遙報仇嗎,怎麼真等和這傢伙重新對上,自己又不自覺弱氣勢、低姿態了?這個無名魂有毒!

滿地惡鬼也在此時猶豫了,他們好不容易跑出來,就算想躲方遙,大可以離開這間地下墓室,跑到地上陽間隨便哪個地方,只要別礙了方遙的眼,何必非要循規蹈矩回那該死的牢獄……

“還不走?”方遙不耐煩了,神情雖淡淡的,卻好像下一秒就要全面凍結的水面,什麼小破船都別想再跑。

一到十七層惡鬼哪還敢有別的念想,幾乎條件反射:“大哥別來無恙,大哥後會無期!”

無數鬼魅惡魂齊齊湧入招魂傘下,踏上歸途。

沒一會兒,墓室便清靜下來,送走最後一個惡鬼的招魂傘回到四殿陰差手中,墓室裡只剩一位天師、兩位陰差、仙女小隊和趙青澍、艾維。

“靠,憑虛呢?”趙青澍忽然一聲驚叫。

旅行者們立刻四下環顧,哪裡還有老道影子。

“剛才咱們注意力都在惡鬼上,他該不會趁亂跑了吧……”艾維懊惱。

“肯定跑了啊,難道還等著咱們收拾完惡鬼收拾他?”於天雷急得漫天飄,“問題是他跑去了哪裡!”

還能去哪兒。

羅漾和武笑笑幾乎同時出聲——

“葬槐村。”

“他肯定去法陣了。”

中元節已到,恐怕葬槐村那邊早已準備妥當,只待道人歸來。

“三殿,你要做什麼?”四殿陰差忽然發問。

眾人循聲看去,李楚歌不知何時已從墓室頂飄然落地,站在棺材邊低頭看著裡面自己的屍體,高大陰影像一片即將覆上棺木的黑布。

“李楚歌。”張道簡也喊了他名字,帶著明顯的阻喝與警告。

李楚歌沒看張道簡,話卻是回答他的:“師父把我的身體保存很好,只要魂魄歸位,即刻復活。”

“你想清楚了,”張道簡之前幾乎是狂喜著期盼師弟復活,可在真正見到師父魂魄後,他混亂的大腦卻唯獨在李楚歌這件事上變得無比冷靜,“復活了,就要填地獄道,不復活,還能繼續當你的陰差!”

高大陰影已經開始俯身,逐漸貼近棺木之內。

四殿陰差雖然對“劇情”一塌糊塗,但各種聽來的信息也足夠拼湊出一場兇險局,眼看同事一意孤行,他竟也情急大喊:“三殿你瘋了嗎,主動找死?就算你想活,也可以等一起塵埃落定以後再回來魂魄歸位啊。那個什麼憑虛不是還有陰謀嗎?你先用陰差法力把他解決了,把所有隱患消除了,再回來也不遲。”

“夜長夢多。”李楚歌沉聲道,“萬一在這期間,我的屍體被毀,萬一在葬槐村鬧出動靜引來地府關注,陰差絕不可隨意還陽,我會因為你所謂的‘穩妥’錯失唯一復活機會。”

“那不也是萬一嗎!”四殿陰差無法理解這種執著,還在說:“再者就算真的錯失機會又怎樣,當人就一定比當陰差好?到頭來不還是要陽壽盡,地府見?”

李楚歌:“因為你在陽間沒有人。”

四殿陰差:“啊?”

李楚歌:“捨不得陰陽兩隔的人。”

四殿陰差語塞,下一刻忽然福至心靈,自己是不是被嘲諷了??

他看不懂李楚歌,像羅漾這樣見過【三三四四】裡師兄弟一路走來的卻懂。的確,所有的擔憂只是“萬一”,怎麼看李楚歌先以陰差身份解決葬槐村危機、再回來復活都是最划算方案,可是羅漾也知道,李楚歌不敢賭,怕真的夜長夢多再沒機會復活,也不想再像從前那樣只有在“出外勤”時才能徇私去看一眼張道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