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第3頁)
建設水電站會在壩址上游劃定淹沒區,劃定為淹沒區的幾十公里雨林樹木,都將因為“清庫”而被大面積砍伐。
傅雲崢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完整地統計出生活在那片雨林中的一二級保護植物。
可惜的是,這並沒有改變什麼。
不過在那裡被砍伐淹沒前,傅雲崢去過、見過,那裡的景色與許多小動物,都永遠地留存在了傅雲崢的單反相機中。
人生無窮,不是所有事都能改變的。
比如餘鶴毛毛躁躁這件事。
餘鶴喊傅雲崢:“傅雲崢,我腿陷泥裡了。”
傅雲崢放下手中的東西,一回頭,看見了湖裡的餘鶴。
湖裡?
傅雲崢:“......”
把餘鶴從湖裡拽上來的時候,傅雲崢怎麼也想不明白,餘鶴是怎麼掉下去的。
對於這個問題,餘鶴拒絕回答。
傅雲崢心有餘悸,看著溼漉漉的餘鶴,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好在近岸的湖水很淺,水只到餘鶴的腰間,只是水裡雜草叢生,淤泥很深。
餘鶴小腿上全是泥。
餘鶴擰著衣襬上的水,抬起頭,正好看到了傅雲崢臉上的嫌棄。
餘鶴:“傅雲崢!!!”
傅雲崢絲毫沒有隱藏自己的嫌棄,慢聲道:“我就少說一句別掉湖裡,怪我。”
餘鶴:“!!!”
這侮辱性太強了吧。
傅雲崢的眼神落在餘鶴腿邊的黑泥上:“這孩子沒法要了。”
餘鶴朝傅雲崢伸出手。
傅雲崢皺起眉,嘴上說著沒法要了,但還是把髒了吧唧的餘鶴摟進了懷裡:“你趕緊給我學游泳,嚇我一跳。”
抱在一起,餘鶴感受到傅雲崢胸口劇烈地起伏。
傅雲崢心跳得很快。
餘鶴解釋道:“我看到那水不深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傅雲崢反而沉下臉,後怕與擔心密密麻麻地湧上來。
傅雲崢教訓道:“水是用眼睛看的嗎?沒學過初中物理嗎?你以為淺就淺?草原還有沼澤地,你這樣我怎麼敢帶你出去玩?”
這是傅雲崢第一回訓餘鶴。
餘鶴揹著手低頭聽著,這會兒也學乖了,知道自己掉進湖裡這事兒讓傅雲崢著急了。
看餘鶴這樣,傅雲崢又什麼都不說了。
傅雲崢牽著餘鶴往車上走:“先換條褲子,腿上還有溼疹,湖水髒,回酒店洗個澡再來玩。”
餘鶴點點頭,很老實地說:“聽你的。”
“嚇著了沒有?”傅雲崢從後備廂拿出衣服遞給餘鶴:“我不是說你,你都快二十四了,做事前能不能先想一想.......”
餘鶴摸摸鼻子,小聲嘀咕:“不是不說我嗎?”
傅雲崢指指餘鶴,看見餘鶴臉上蹭的泥又忍不住好笑,伸手用拇指把餘鶴臉上的泥抹下去,順手擦在了餘鶴衣服上:“好,不說了,換衣服去吧。”
搭了一半的帳篷正好派上用場。
餘鶴換了衣服出來,傅雲崢又開車帶著餘鶴會酒店洗澡。
衝完熱水澡,餘鶴癱在床上:“我累了。”
傅雲崢看了眼時間:“那還去嗎?”
餘鶴說:“去呀,我就歇會兒。”
傅雲崢把餘鶴扔在地上的髒衣服撿起來,放進髒衣簍,叫了酒店服務來收,順便點好午餐,接著又從行李箱收拾出一套乾淨衣服備用。
手指捏著餘鶴在湖水中泡過的內褲,傅雲崢思索了半秒是洗乾淨還是扔了。
半秒後,那條白色的內褲被扔進了垃圾桶。
溼沉的布料和垃圾桶接觸,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餘鶴抬頭看向傅雲崢。
“洗不乾淨了,沒法要了。”傅雲崢說。
傅雲崢冷淡的眼神又凝注在餘鶴腿上。
餘鶴立即縮起腿,求生欲極強:“我洗乾淨了!”
傅雲崢按了兩下桌面上的消毒凝膠,將雙手仔細消過毒,又去洗手檯洗了一遍才作罷。
餘鶴喉結微動,第六感瘋狂鳴響。
危險!危險!危險!
果然,洗完手的傅雲崢走向餘鶴,握著餘鶴的腳腕,抻起一條腿,細細觀察餘鶴是否真的把腿洗乾淨了。
餘鶴的腿是真長,肌肉線條矯健漂亮,可傅雲崢摸也不摸,一臉嚴肅地觀察餘鶴大腿根處的溼疹有沒有感染。
就像屠夫打量從哪兒下刀似的。
餘鶴頭皮發麻,大氣兒都不敢出。
餘鶴剛洗完澡,身上帶著股清新的沐浴乳味。
傅雲崢輕輕嗅了嗅:“你沒用從家裡帶來的低敏沐浴乳。”
餘鶴:“.....”
低敏沐浴乳是擠壓罐,用的時候還得擰開蓋子,酒店擺著的沐浴乳是按壓罐,按一下就行,他當然是去按那個方便的。
餘鶴天天犯懶,要不是今天掉湖裡了,平時沖澡都五次裡有次都不打沐浴乳,洗頭時用洗髮水的沫帶一下得了。
餘鶴每次用低敏沐浴乳,都是和傅雲崢一起洗的時候,用給傅雲崢看的。
燈下黑了,餘鶴自己鼻子就靈,居然沒想起來傅雲崢能通過味道發現他沒有好好用低敏沐浴乳。
關鍵他也想不到,傅雲崢會檢查他洗澡洗沒洗乾淨啊!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
餘鶴替自己找補道:“酒店的沐浴乳是馬鞭草的,消炎殺菌效果更好。”
傅雲崢嗓音低沉,帶著好聽的胸腔共鳴:“那你好好洗了嗎?”
餘鶴胸有成竹地回答:“好好洗了啊。”
傅雲崢一針見血:“是用浴球打出泡沫,然後把全身都塗了一遍那種洗嗎?”
餘鶴啊了一聲。
胸中的成竹枯萎了。
傅雲崢垂眸審視餘鶴:“要我去檢查浴球溼沒溼嗎?”
餘鶴只好實話實說:“......沒用浴球,但我把全身都塗了一遍。”
傅雲崢又問:“是全塗了,還是隻塗了上身,腿就著上面的泡沫隨便一衝的?”
餘鶴:“......”
胸中的成竹徹底死絕。
餘鶴無比心虛,用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
他不想再和傅雲崢說話了。
任誰連續撒謊被連續戳穿都會無地自容,連餘鶴這麼厚的臉皮都扛不住了。
傅雲崢實在太瞭解他了。
真可怕。
傅雲崢掀開棉被,把被裡的餘鶴橫抱出來:“你是忘了你膝蓋長蟲卵的事兒了。”
餘鶴喉結微動,抬眼看傅雲崢,微微張開嘴,呆裡呆氣地‘啊’了一聲。
傅雲崢長出一口氣,認命似的抱起餘鶴往浴室走:“你以為淤泥就比樹葉乾淨了?”
餘鶴這才知道傅雲崢不是嫌他髒,而是怕他腿上的溼疹感染。餘鶴心跳很快,不自覺抿了抿唇。
“傅雲崢,”餘鶴仰起頭看著傅雲崢的下巴:“你記我的事兒,比我自己記得還清楚。”
傅雲崢用腳把馬桶蓋放下來,把餘鶴擱在馬桶蓋上坐好,半蹲在餘鶴腿邊:“我先拿酒精給你消遍毒,破皮的地方會有點疼,忍一下。”
餘鶴注視傅雲崢英俊的眉眼:“我好愛你啊。”
“我也愛你。”傅雲崢隨口應了一聲,繼而擰開酒精瓶,按住餘鶴的膝蓋:“擋著點你弟弟。”
餘鶴笑了起來,他一笑身子就抖,傅雲崢就蹲在原地,耐心等餘鶴笑夠。
冰冰涼涼的酒精倒在餘鶴腿上。
來到蒙古後,餘鶴身上的疹子已經不腫了,只是皮膚還有一點點發皺,之前抓破的地方有幾塊兒紅色的血痂。
傅雲崢嘆了一聲:“還是草原的水土養人。才兩天就快好了,明年夏天不在雲蘇過了。”
“我哪兒有那麼金貴,值得傅老闆連故鄉都不要了。”餘鶴垂眸凝望傅雲崢:“傅老闆,你是真把我當少爺養。”
傅雲崢用無菌棉吸走餘鶴腿上多餘的酒精:“是養兒子。”
餘鶴輕輕踢了傅雲崢一腳:“什麼叫養兒子?”
“我那個七歲的小外甥都不會一眼沒看住就掉湖裡,”傅雲崢握住餘鶴的腳踝:“我跟你多少操了心,你數得清嗎?”
餘鶴腳掌踩在傅雲崢結實的大腿上:“兒女本是前世債,傅老闆,我是你債嗎?”
傅雲崢抬頭看向餘鶴,浴室暖黃的燈光落在傅雲崢眼瞳中,溫柔如水,可話語卻截然相反:“你是我祖宗,快起來吧。”
傅雲崢不吃餘鶴□□這套,他無情地撥開餘鶴的腳丫子:“你在這兒跟我調情,我就不說你了?想得倒挺美。”
餘鶴:“......”
餘鶴光著腳站起身,也沒什麼理,就吭吭唧唧地耍賴:“那就、那就別一直說了。”
傅雲崢長時間蹲在地上腿有些麻,扶了下洗手檯才站起來:“我就是說你說少了,才縱得你這樣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餘鶴垂頭喪氣往外走,口不服心也不服,唸唸有詞:“熱戀的時候把我當成寶貝,幹什麼都不管,現在不就是沾了點水,就說我一整天。要不你嫌我笨,不讓我跟你搭帳篷,我能無聊到去撈河蝦嗎?”
傅雲崢站在餘鶴身後,陰森發問:“你念叨什麼呢?”
餘鶴後背一僵,脫口而出:“我說我知道錯了,以後不這樣了。”
傅雲崢冷笑一聲:“你嘚嘚咕咕半天,就說這兩句話?”
餘鶴撓了撓下巴,露出乾淨的笑容,謊話張口就來:“重要的事情說遍嘛。”
傅雲崢都讓餘鶴給氣笑了:“行吧,先吃飯去。”
*
等餘鶴他們再返回哈素海,正是下午兩點,一天裡日頭最曬的時候。
其他露營的遊客要麼已經離開,要麼躲進帳篷裡休息。
整片草原靜謐無比。
一陣風從高處吹來,湖面波紋盪漾,茂盛草叢綠波翻湧。
哈素海不愧是塞上西湖,但這份古拙蒼莽的遼闊,卻是西湖沒有的。
和傅雲崢並肩躺在帳篷裡,餘鶴望著如海翻波的綠茵。
西湖到底是沾了錢塘的繁華,多有文人墨客才得如此盛名,哈素海遠在塞外,在古代能於哈素海飲馬的,想必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餘鶴說傅雲崢是他的大將軍,從天而降,無所不能。
帳篷中透氣小窗,正好對著外面湖邊的‘餘鶴落水點’。
傅雲崢望著餘鶴落水的地方,說:“你是我祖宗,也哪兒都能降,無所不能。”
餘鶴氣得在帳篷裡來回撲騰。
小小的製冷機倒是能把整個帳篷都吹涼,好在是不熱,要不放著酒店柔軟的床墊不躺,跑到這兒來睡草地也太奇怪了。
這次露營截至目前,餘鶴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露營的樂趣。
尤其因為他掉進湖裡的事兒,傅雲崢得著機會就說他。
煩死了。
當夜幕降臨的那一刻,餘鶴不得不收回沒樂趣這句話。
漫天銀河籠罩四野,夜空是玄妙的紫藍色,繁星璀璨如雨。
餘鶴仰躺在芳草叢中,長長的青草如雲朵般編織成碧色柔毯。
“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多星星,”餘鶴和傅雲崢擠在單人睡袋裡,遙望天際感嘆:“好美。”
草原晝夜溫差很大,夜風如秋葉般涼爽。
不是寒冷,但很涼。
在這種環境下最適合擠在一起取暖,人的體溫恰到好處,不會因為太熱而出汗,也不會因為太冷而發抖。
天上明月載星河,夜晚的哈素海無比沉默。
有暮靄沉沉,有千里煙波。
餘鶴將良辰好景的影子留在心裡,扭頭去看身旁的傅雲崢。
他以為傅雲崢的眼眸中會倒映出另一片繁星。
畢竟這暮野風景如畫,每一幀截下來都能做電腦桌面。
可傅雲崢目光不在星河,也不在煙波。
傅雲崢的眼眸中只有餘鶴。
原來他在傅雲崢懷裡看風景的時候,傅雲崢在看他。
餘鶴心跳如催,他輕聲問傅雲崢:“你怎麼一直看我。”
傅雲崢卻說:“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我都不好意思了,”餘鶴很難得臉皮薄了一次:“你看天上的星星多好看。”
傅雲崢便轉頭去看星空。
他們躺在草叢上,在星幕之下說了很多話。
餘鶴和傅雲崢總是有很多說,其實大多數都是天馬行空,不值一提,說過就忘的那種。
但他們收拾睡袋回帳篷睡覺前,傅雲崢說的最後一句話,餘鶴認為很值得記下來。
傅雲崢說:“我在冰島見過比這更美的星空,但還是沒你好看。”
因為餘鶴的記憶力時好時壞,也因為這裡的月色實在太美。
餘鶴非常想把這一刻記錄下來。
他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對著傅雲崢:“你再說一遍。”
傅雲崢將動人的景色描述給餘鶴聽:
“冰島的長夜有瑩綠色的極光,變幻莫測的星河,還有如太陽般耀眼的明月。”
傅雲崢的雙眼越過手機鏡頭,望向步之外的餘鶴:
“都沒餘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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