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九章 生死(第2頁)

 “我喜歡他還來不及了。”

 “喜歡?”

 曾廣文被氣笑了。

 “你喜歡他,你要殺他!你喜歡他,你要讓他死?!”

 “是啊。”

 蕭疏輕巧來到屋簷邊上,俯身對著大夥兒微笑,笑容裡夾著寬和與忍俊不禁,彷彿下面怒不可遏的曾廣文是個懵懂孩童,提出了一個天真燦漫的問題。

 她循循善誘:

 “死有什麼不好呢?不會寒冷,不會飢餓,不會疲憊,不會痛苦,也不會再傷心、難過,不會再被壓迫,更不會再被欺辱。”

 “活著才可怕呢。”

 “活著就會生病,暈起來渾渾噩噩像沒了魂兒,痛起來像把針尖兒扎進骨髓裡攪;活著都會老的,頭髮一點一點掉光,皮膚一點一點鬆弛,記憶一點一點衰退,一點一點老,一點一點衰弱,直到癱瘓在床什麼也做不了,吃喝拉撒都要靠人照顧;活著還總會遭到人詆譭、欺騙、鄙視、侮辱,被朋友背叛,被愛人辜負,更別說責任、欲求、生活,它們一塊一塊壓在人身上,讓人直不起腰、喘不過氣。”

 “你看,死了不比活著好麼?”

 “你瘋了?”

 “或許吧,誰不是呢?”

 說著。

 她微笑著舉起精心挑選出的瓦片,把鋒利的邊沿抵住纖細的脖頸。

 她的目光越過驚駭的曾廣文、邵教授與王忠民,最終落在易寶華慘白的臉上。

 “真可惜。”

 “還想帶你一起去死呢。”


 嗾!

 風雨裡,短促破空聲驟起。

 悽悽寒光乍現。

 蕭疏手裡的瓦片才割破點兒油皮,便頓時碎裂,片片飛散而出。

 她詫異扭頭,一個身形已飛撲而來,將她壓倒下去。

 正是消失已久的李長安。

 然而,享堂畢竟年代久遠,瓦頂吃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重量。

 “咔嚓”哀鳴後,轟然坍塌。

 隨後,堂子裡一陣煙塵亂飛、哐當碎響。

 邵教授們好懸摁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好在,屋子裡很快傳出李長安的聲音。

 “沒事,腿斷了。”

 他又加了句。

 “蕭疏的。”

 …………

 蕭疏當場摔暈過去。

 等她再次甦醒,守著她的是幾個嚴陣以待的男人。

 可她自己反倒很是平靜。

 勸慰他人說,自己其實有抑鬱症,先前是病情發作、一時失控,但現在她已經緩過來了,讓大夥兒放心,她還年輕,前程無限,怎麼會真的捨得去死呢?

 可是。

 等大夥兒稍稍鬆懈。

 她卻悄悄拿起一枚原本墊桌腳的磚頭。

 稜角對準自己太陽穴。

 咚!

 霎時,鮮血飛濺染紅青磚。

 但她畢竟太虛弱,這一下沒打準,更沒能殺死自己,於是又用兩手握緊磚頭,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隨後毫無徵兆地嚎啕大哭,任由才反應過來的幾人把自己摁倒在床,眼淚鼻涕糊滿被子,哀嚎著:“救救我!救救我!”

 可幾分鐘後,她又漸漸平靜,又能夠交談,能夠開玩笑,能夠撒謊,總是試圖支開身邊人,而後拿到繩子就往脖頸上套,拿到銳器就往心臟上刺,試圖撞牆,試圖跳樓,甚至學電視上咬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