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六十四章 轉機


 李長安趕到時。

 已是翌日清晨。

 小城還未甦醒,院子外卻已熙熙攘攘聚集了一大幫子圍觀群眾,其中少有婦孺,多是些精悍的漢子,還隱隱分成許多小團體,相互戒備,都探頭探腦向院子裡張望。

 見了李長安咋呼一陣,便爭先恐後向他圍了過來。

 那熱情勁兒,跟粉絲追星似的。

 可惜,這些傢伙不是道士的粉絲,而是所謂的“獵妖人”,這般熱情,全為從道士嘴裡掏出點兒妖怪的消息。

 這狀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李長安早有經驗,當下按住長劍,換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凜冽眸光逼視,刺得人叢讓開一條通道。

 院子裡,薄子瑜等待多時。

 跳過了多餘的客套寒暄。

 當即引道士四下查看,順道介紹案情始末。

 從王六指鬧出烏龍,到從醜娃子嘴中問出蹊蹺,再到圍捕不果走了妖魔。

 各中詳細,一一道來。

 並不複雜,道士很快就心中有數,只是……

 “他又是個什麼狀況?”

 道士問的是王六指。

 這個貓妖爪下餘生的倒黴蛋兒,依舊蜷縮在屋角,依舊是不著片縷,渾身盡是泥、汗、血混成的汙垢,汙垢下則是遍佈全身的淤青與抓傷。

 傷口不深,已然結痂。

 只是一條條細長疤痕密密麻麻、縱(和諧)橫交錯,瞧得人心頭惡寒。

 前些日子才見他誇功遊街、意氣風發,這麼一轉眼,就成了這副德行?

 可薄子瑜也是撓頭。

 “打我等發現他時,他就是這副痴呆模樣,問他不曾吭聲,碰他也沒個反應,可要把他帶出屋子,他就會拼命掙扎。我擔心他被種下了什麼妖術,也沒敢輕易處置。”

 李長安上前檢查,果然如同所說,任憑擺弄,沒有絲毫反應,像個蜷縮著的屍體。

 又提著他往屋外走。

 果然。

 才到門口,王六指的面孔頓時扭曲,雖依舊咬牙不吱聲,卻發了狂似的,拼命撲騰掙扎起來,彷彿門外是什麼深淵地獄。

 但李道士可沒他那些個同僚那般“溫柔”,拎著這百十斤的大漢,就像拎著個小雞仔,硬把他提出門去。

 沒想。

 到了院子。

 他的掙扎卻反而停了下來,直楞楞看著青天,臉上的扭曲一點點平復,眼睛漸漸溼潤,嘴角漸漸顫抖。

 最後,“哇”一聲,撲向了身邊的道士。

 道士可機敏得很,閃身讓他撲了空。

 他倒也不挑人,一扭頭,就抱上了薄子瑜的大腿,“嗚哇哇”大聲嚎哭著,還直往人褲子上抹鼻涕。

 “放開!放開!”

 薄子瑜臉都青了,可這廝就像第一次上幼兒園的小娃子,抱緊了褲腿,死活不鬆手。

 氣得薄子瑜提起刀鞘,劈頭就打,一連好幾下,直把這廝拍到地上撅著,才終於老實下來。

 ……

 片刻後。

 薄子瑜一邊用抹布擦著褲腿上的鼻涕,一邊黑著臉問:

 “在屋裡為何不吭聲?”

 王六指眼角垂淚。

 “它不讓我出聲,一張口就撓我,痛得話都叫不出來。”

 “又為何不出屋?”

 王六指嚎啕大哭。

 “它不讓我出門,一出門就……”

 已然打起擺子,泣不成聲。

 好嘛,算是搞清楚了。

 “原來是被母貓當做耗子,好好耍弄了一番。方才在屋裡悶聲不動,不會是學耗子裝死吧?”

 說完,瞧見道士面露不解,薄子瑜拍了拍腦門,解釋道:

 “這婦人變作的是個人身貓臉的妖怪。”

 貓妖?

 李長安稍稍一愣,隨口笑道。

 “它不會還有個老鼠兒子吧。”

 薄子瑜訝然,奇怪道士是怎麼知道的。

 “是有個兒子,長得也確實像老鼠。”他踢了一腳地上傻笑著的王六指,“還被這廝當作耗子精給逮了。”

 這話出來,卻輪到李長安懵圈了,他試探問道:

 “孤兒寡母?”

 捕快點頭。

 “開了家麵攤?”

 捕快又點了點頭。

 簡短問答,一一言中,李長安漸漸張大了眼睛。

 思緒裡某個念頭左突右撞,好似要一舉頂翻迷霧。

 是了!是了!

 這條街巷,這個小院,這家人,不就是在阿梅夢中遇見的那對貓母鼠子麼?!

 怪不得一進這院子,便感到一絲隱約的熟悉。

 原來此間發生之事竟於夢中相合!

 “道長,可是有所發現?”薄子瑜察覺了李長安神色變幻。

 道士正要張口,可話語卻在喉間凝住。

 不對。

 小阿梅的夢

境本就是基於瀟水城構建的,夢裡出現這家人也是正常。兒子長得像老鼠,所以被阿梅想象成鼠妖,母親則順帶想象成貓妖。

 從邏輯上講得過去,此事很可能只是巧合,否者,為何兒子不是妖怪呢?

 思緒裡的念頭平寂下來。